年轻队正左右望去,有些年轻士卒的身子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他们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前方不过十几步的交战位置,连手中竖起的枪槊稍稍歪斜都没有注意。
年轻队正连忙呵斥那些第一排的年轻士卒竖好枪槊,可他心中同样也是七上八下的不断打鼓。
等他约束士卒后,才突然发现,自己低垂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抓在了步槊的槊杆上。
他扭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老周,见到鼓号手还没有敲响铜钲的打算,便赶忙深呼吸几次,总算让心跳放慢了不少。
“缓行十步!轮换!”
他调整好心态后,身后的铜钲声再次传来,
他连忙看向前方,此时接战的同袍已经缓缓后退空出了一个个可以增补的空缺。
自己面前,原本同袍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想要从空缺突入的南陈军士卒。
相隔十几步,他看到一名头戴铁胄的南陈军,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身上似乎是白色的袍袄,可那袍袄上,已经干涸的血液如同泼墨一般随意挥洒在袍袄上,倒将那名南陈军身上的凶性体现地淋漓尽致。
“奇数队,上前!第一排,举槊!”
正在年轻队正望着那名南陈军发愣时,老周的吼声与铜钲声再度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
他连忙向前,同时手中的步槊也开始缓缓放平!
十几杆一丈多的步槊在年轻队正面前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枪林,让年轻队正的心中稍稍安定了许多,随后他便死死盯着离自己只剩下六七步远的南陈军,双手也握得越来越紧。
“止步!据敌!”
随后身后再次传令吼声,到位后的唐军立刻停下脚步,正式开始与面前的南陈军接战。
刚刚上来的唐军体力充沛,因此戳刺的频率很快,想要趁着唐军轮换撕开缺口的南陈军被迅速顶了回去,双方只得僵持。
僵持中,双方继续不断向对手刺出长兵,战线上不时有人倒下。
交战中,年轻队正发现自己曾经练习过的战阵厮杀一时间都想不起来了,他此刻能做的,也只是运足力气,将步槊平直地刺出去,而后上挑或是下撩再收回,以期能够杀伤对面的南陈士卒。
在他不知道多少次躲过致命的枪槊又刺出自己的步槊后,一名南陈士卒在试图挑开他刺来的步槊时手滑将年轻队正的步槊刚好托到了自己的咽喉处。
随着年轻队正感受到一阵阻力后,他猛地向前一推,一阵清晰甲叶破开的声音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他看着那名喉咙被自己捅碎的南陈士卒扔掉了手中的长枪,不断试图去堵上自己那破烂的喉咙,鲜血不断顺着创口流出,那名南陈士卒眼中的生气也随着那些流出的鲜血渐渐消失。
终于杀死一名南陈士卒后,年轻队正总算稍稍适应了一些,正当他准备迎接敌军补上来的下一个人时,那名此前他还没有轮换前看到的南陈士卒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一次,年轻队正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杂乱的胡须像是丛生的枝蔓般爬满了他的下半张脸,他的脸上沟壑纵横,隐藏在胡须下的双唇紧闭。凹陷的眼窝中,一双血红的眼睛不断在他身上打量。
这是一个年纪与老周相仿的人,或者说,是一个经历了无数次尸山血海的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