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之主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他关注的重点并非还在往下派遣支援与火力的各艘战舰,也不是那道在云层深处若隐若现的巨大火柱.
他只是盯着那些黑色的雪。
“康拉德·科兹。”他头也不回地说。“你找到他了吗?”
“很敏锐啊,阿博”他身后的那个影子轻笑一声。“但是,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钢铁之主平静地转过身,把手里的战锤轻轻地放在了一块石头上。
“不是敏锐,而是你根本就没想着对我隐藏你自己。早在演讲的时候我就在人群里发现你的踪迹了,又是孤身一人行动?你明明是个原体.”
他一面说,一面皱起了眉,开始数落他的兄弟。
“你就这样放心你的军团?我明白夜刃在面对恶魔上的特殊战斗力,但泰拉上的这些怪物绝非寻常恶魔可以比拟,你见过连发自动炮命中五发之后都打不死的恶魔吗?”
夜之王无奈地举起双手,尽管他的脸已经被那副骷髅面具彻底遮蔽,但他的神情大概和不久前的弗里克斯没有多大区别。
“你还是别担忧这些事了,阿博——”他用右手食指点点面具的右眼眶。“——我建议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
“为何?”佩图拉博问。“我已经夺回了皇宫西线的六个阵地,只需重建战壕与阵地,便可将战争转化为我们最熟悉的那种形式。我有信心在十二个小时以内夺回整个皇宫西线,我不认为我有些什么事需要担心。”
“但是,罗格和他的子嗣也在往这儿赶呢。”康拉德·科兹放下手,促狭地耸了耸肩。
“所以?”佩图拉博平静地看着他,伸手握住了战锤。“我需要担心什么?”
夜之王没有回答,只是轻笑着离去。佩图拉博跟随着他的移动而转身,他一直看着他消失在目所能及的最远处方才罢休。
然后,就在短短的二十七分钟后,康拉德·科兹一语成谶。
佩图拉博见到了罗格·多恩,以及他身后那群涂装陌生到令人诧异的阿斯塔特。
两名原体之间的会面本该振奋人心,但是,考虑到他们的身份,以及名字,这种会面便带来了一种极其震撼人心的沉默。
在他们会面超过五分钟后,钢铁与顽石都未曾说过任何话,他们只是面对面地站着,沉默地观察着对方。
在被紧急叫回来的战争铁匠丹提欧克看来,他的父亲现在看上去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正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去发难。而在阿莱西奥·科尔特斯看来
好吧,他其实没什么想法,只是感到惊讶和荣幸,能在今日看见帝国的钢铁与基石共同站在一个战壕内。
“多恩。”
丹提欧克悄无声息地绷紧神经,并提醒自己——公牛发难了!
但他父亲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很高兴见到你。”佩图拉博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吐出了这个问候。
丹提欧克转头看了看弗里克斯,后者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回答了他沉默的问询,手中的工程铲突然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之中。
当然,为此感到疑惑的人并非只有他们两个,就连罗格·多恩本人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困惑。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佩图拉博。”多恩顿了顿,方才完成这次寒暄。
佩图拉博不咸不淡地点点头,发出一声鼻音,算是回应了他的话。这种冷淡的表现让丹提欧克和弗里克斯长舒一口气,却也让佩图拉博悄无声息地转过了头。
“我认为,一次简单的会面并不需要这么多高级军官旁观。”他忽然说道。“你们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我要在一个小时以内看见至少五座火炮阵地被建起,明白吗?”
“的确如此。”罗格·多恩微微颔首。“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吧,阿莱西奥。”
人群就此被驱散,至少也是远离了此处战壕。黑雪从天而降,落在他们的战甲和泥土上,带来一片又一片晕染开来的墨色。许久的沉默之后,是罗格·多恩率先开口。
“你变了。”他谨慎地说。
“的确如此.”钢铁之主冷笑着回答,对多恩的谨慎完全无动于衷。
顽石几乎以为他要口出嘲讽之语,让这次谈话变得像是曾经发生过的数百次一样无疾而终——但佩图拉博没有这么做,他奇迹般地用后半句话将气氛变得非常.奇特。
“就像你一样,改变了许多,多恩。”佩图拉博缓缓说道。“你们在泰拉上都经历了什么?”
多恩再次沉默。
“.挣扎。”他皱着眉说。“还有牺牲。”
“详细一点。”
“好吧。”多恩点头,就此开始一段长长的叙述。
“我沿着太阳系布置了诸多堡垒和战术上的陷阱,以及多达十几万的紧急预备方案。我将我的军团以及太阳系守备军的大部分力量沿途布置,做好了我能想到的完全的准备。”
“但敌军没有选择使用常规方式发动战争,他们的到来悄无声息,快若雷霆,仅仅只在一瞬之间,战争便立刻降临。起初,局势还可被控制,但是,随着复仇之魂的降落.”
他沉默了,这是一段绝对的宁静。没有呼喊,没有迷雾中传来的咆哮,也没有火炮阵地的试射带来的轰鸣。只有微风缓缓吹拂而过,将顽石的脸在风雪中变得痛苦。
尽管短短半秒,但那痛苦绝对货真价实。
“在战争内,局势的改变只在一瞬间。”沉默结束,多恩继续讲述,声音仍然平静。“敌人做好了准备,至少是算到了我的反应。”
“它知道,我在开战的前几个小时内还是会使用对待寻常战争的态度来对待这场战争,我可以预测战场形势,但这是有前提的。”
“我无法对这种我没有经历过的战争做出合适的安排,它用这段因我的失败而诞生的时间让局面变得岌岌可危,并在第二十五个小时使用了一个能够一锤定音的战术。”
“就战略层面上来说,这是一场绝对的惨败。我身为主帅,势必要为那些死去的军人和平民负责。我说完了。”
“还不够详细。”佩图拉博缓缓开口,接过了这场谈话的接力棒。
钢铁之主的脸仍然没有半点波动,冷寂如冰,在寒风中显露出一种非人的坚定与冷硬。仿佛他真的是由钢铁铸成,那皮肤下掩埋的并非血肉,而是货真价实的熔铸之钢。
多恩看着他,再次感到了一阵强烈的陌生。
“你要总结出失败的原因,并加以改正,罗格·多恩。”佩图拉博如是说道。
他的话语听上去好似一种指责,一种‘你做的还不够好’的可怕批评,但他的语气却非常平静,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面对这些东西,你必须在第一次失败后就总结出原因,并且,你要做到永不再犯。我们的士兵都非常忠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主帅的任何命令,因此我们必须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哪怕是面对失败,也必须如此。”
“在我看来,你之所以得到这场惨败,根本原因完全可以被总结为一句话——即观念上的陈旧。你对此有意见吗?”
“没有。”多恩迅速地回答,表情非常专注,完全没有在意佩图拉博那过于直接的用词。
“这的确是一个致命的问题。”他简单直接地承认道。
“而我们都犯了这个错误。”钢铁之主再次冷笑起来。“是的,和你一样,多恩,我也犯了相同的错误。”
“我曾在伊斯特凡星系直面那个所谓的荷鲁斯与他的狼群,我本有机会咬下他的一块肉,但我却因为一个错误而葬送了胜利,舰队,大部分有生力量,以及”
他将笑容收敛,并吐出一个名字。
“莫塔里安。”
罗格·多恩的瞳孔猛缩。
“亚空间的邪物缠上了我们。”钢铁之主平静地叙述。“或许不该称之为邪物,而是邪神。你见过捕蝇草吗,多恩?”
“我在奥林匹亚上的动植物还原工程有在结合泰拉古籍进行逆向推演,这种植物就是我们的成功之一。它是一种极富耐心的狩猎者,它的叶片就是它的牙齿,以及为猎物精心打造的牢笼”
佩图拉博伸出右手,缓缓张开,待到一片黑雪落进其中,他便迅速合拢手掌。嘎吱作响的声音在金属手掌之间缓缓响起,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颤栗。
“哪怕是凶猛的野兽,也会被这种植物在一瞬之间咬成两半。而它只要感知到了猎物的出现,就绝对不会在那以前离去,或是将它的叶片闭合。那个东西就是以这样的耐心对待莫塔里安的,但祂的目的并不在于吞噬他,而是要他屈服。”
佩图拉博用低沉的声音和时常到来却又瞬间消弭的冷笑将他的痛苦全盘托出。
“但他没有,他一直反抗到死。若不是他,你不会在这里看见我,以及伏尔甘。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多恩,我让兄弟惨死,让旗舰失落,让胜利变成惨败。”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我以为我吸取了教训,但这教训还不够。至少对当时我的来说还不够。”
他摇摇头,就此闭口不言。多恩却开始以绝对的耐心观察这个昔日暴躁易怒,且总是对他没什么耐心的兄弟。
他将惊讶抛去,将作为兄弟的那部分感情也一并赶走,只留下了‘观察’的能力。用这种抽离的第三方视角,他就此看见了佩图拉博隐藏在冷笑、眨眼或偶尔的深呼吸中的莫大痛苦。
一个问题紧随其后地诞生,并被他自己问出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佩图拉博?”
“失败。”钢铁之主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个词。“仅此而已,就像你在泰拉上所经历的这一切。”
“一路走来,我看见很多具尸体,凡人的,阿斯塔特的,坦克的,泰坦的——他们的一切就此终结,不管曾经怀揣着多么伟大的信念,具备何等不可动摇的勇气,他们也都已经死去。”
“他们在生前是精锐中的精锐,却像是稻草一样倒下,在泥泞中被尘埃覆盖。而现在,我又看见黑暗笼罩泰拉。野蛮的邪教徒洋洋得意地炫耀他们抢来的战利品,将忠诚者的皮裹在身上,将饱受折磨的守军钉在可笑的逆十字架上缓缓竖起。”
“他们没有所谓的纪律,除去野蛮的本性以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那些可以约束他们的人也已经成了这份堕落的野蛮的一份子。所以,根据以上事实,我不得不推导出一个结论——这不是战争,罗格·多恩。”
“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这场战斗不足以被称之为战争,战争应当是两方军队对垒,是战术和战略的互相碰撞,是勇气与毅力的比拼。而且,它会结束。”
“但那些东西呢?祂们是不会罢手的,哪怕我们全部死光,他们也不会罢手。所以这不是战争,而你我身处其中,应当早日抛下昔日的经验与骄傲,从头学起。我们什么也不是,只是两个失败者。”
“葬送友军,破灭希望却还是厚颜无耻的活着。”
佩图拉博不屑一顾地举起他的战锤。
“但我们活着。”他厉声说道。“因此我以古老的法典要求你和我并肩作战,罗格·多恩。”
“我回应你的召唤。”多恩缓缓说道。“但是,哪本法典?”
他伸出一只手,摆在半空中。数秒后,这只手被另外一只手紧紧握住。
在他们身后,火炮开始轰鸣。
佩图拉博狞笑起来。
“复仇的法典。”他说。“天经地义,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法典。”
7.3k,只有一章,牙髓炎犯了,明天去医院拔牙。
我算算,我已经根管过两颗牙,然后还有两颗智齿没拔,现在又是牙髓炎,可能还得拔颗好牙然后种
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