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的土城已超过两丈,快逼近宁远主城高度,蚂蚁般的辽民外番正从将一块块砖石运到土墙下。
“进度挺快,今晚就能完工,人多力量大。”
刘招孙满意点点头。
三人目光落在护城河对面正在往外运土的地道旁。
“祖大寿对咱们挖地道不管不问,昨天只朝洞口开了几炮,打死十几个辽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邓长雄将手中远镜递还给刘招孙,满脸疑惑道。
刘招孙收紧目光,为部下解疑释惑:
“祖大寿只是在等最佳时机。”
目前而言,穴攻的方式主要两种,一种是挖地道进城,另一种是破坏城墙。开原军采取的便是破坏城墙。
实际上,想要从地道攻进城的难度很大。
“地道要非常宽阔,能够容纳大量士卒快速入城。”
王二虎邓长雄一边听一边忙着记录。
“我曾听义父讲过,他们的西南平叛时,用过这法子击败土司。”
刘招孙口中的法子,便是一路挖掘挖到墙角边,不断向深处挖掘,同时把一些坚固的木桩搬进地道里,在运走墙基下面的土后,用这些木桩撑住上面的墙基。
等到把一段城墙下边完全挖空后,就撤出人员,放火烧毁那些支撑墙基的木桩,造成墙壁坍塌。
当然,现在有了火药,可以不必这么麻烦,直接将装满火药硫磺的棺材推进城墙下引爆。
下午开始,忽然风雪交加,宁远城外,积雪厚达三尺,双方火器都击发困难,攻城变得极端艰难。
刘招孙下令暂停攻城。
大军阵线向前推动一里,全军陆续渡河,挨着城墙扎营,中军大帐距离城墙只有八百步。
宁远守军亦不敢主动出击,山海关方向援军徘徊不前,只派出哨马不停南下侦查,都被开原骑兵驱逐追杀。
双方陷入僵持。
在对峙中,宁远包围圈渐渐缩小,守军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辅兵将流往城中的河流截断,城中雪水支持不了多久。
辽民忙着打造楯车、钩梯。
更多的火炮被推到护城河前线。
地道与土墙进展顺利。
那道岌岌可危的土墙后面,隐隐还有什么动静。
开原军暂停攻城的时候,宁远守军也没闲着。
守军将滚木雷石不停运上城头,又在垛口后面架起一口口大锅,燃起熊熊大火,在大锅里勾兑金汁和各种不明液体。
雪停之后,将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火箭军朝城头放了两波神火飞鸦,炸死炸伤十几名守军,城头很快又补充上来人马。
雷匠头他们还要继续发射火箭时,被平辽侯派卫兵阻止。
“不用发射火箭,等到土墙建成,便可居高临下,从容轰击。”
春季日短,天很快又黑了。
开原之战第二天,攻城仍没什么进展,最大的伤亡来自炮击和冻伤。
三月三日结束,平辽侯又损失一千多人。
入夜后,雪越下越大,炮击陆续结束,攻守双方都安静下来。
四周响起那个哀怨动人的笛声。
平辽侯拿起本《三国演义》,正看到诸葛亮空城计,忽听帐外传来悠悠笛声,听得他心动神摇,又想起金虞姬。
平辽侯叫来卫兵,问是怎么回事。
“谁人在吹笛子?”
卫兵指了指宁远城,对平辽侯道:
“回大人,笛声是从城墙上传来的,应当是宁远守军。”
笛声哀怨凄悲,仿佛死去的亡魂在述说自己的不幸。
“走,去前面听听。”
卫兵连忙劝阻:
“大人万金之躯,不可轻涉险地,再往前,城头守军火铳就能打到····”
刘招孙大手一挥:
“不妨,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让他再这么吹下去,军心会动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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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夜空下,笛声悠扬。
紧挨着护城河边上,搭起了一座装饰豪华的帐篷。
岸边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大地,一群将官簇拥着主帅走进帐篷。
帐篷中燃起烛火,映出个秉烛夜读的身影。
清脆的火铳声忽然在宁远城头响起。
烛火被打翻,帐篷中那个身影缓缓倒地。
帐篷四周立即慌乱起来,一群军官进进出出。
凄厉的笛声戛然而止。
雪夜传来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