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芙蕖惊讶睁大眼,“世间竟有这么大的南珠?”
此前只当他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真找来了。
要知道,太后送给她的那颗夜明珠已是稀世奇珍,先帝连死都想带进棺木里长久陪伴自己。没想到有生之年,她竟然还能收到一件这样的。
陆怀拉过她的手。
“如此才堪堪配的上你。”
…
十月秋,水树风闲,绿意不减,只添得叶底黄鹂清脆几声。寻到珠子,立后诏旨便正式下来了。当初她封妃遭众多阻拦,如今前路平坦,上下再无异声。
代为宣旨并不是照惯例的贴身宦官,而是身形挺拔如初长成小白杨的少年亲王。尽管有意端肃,但眼角眉梢还是透露出笑意来。
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嗓音随清风落地,如洒珠玉——
“秋十月甲子,天地不变,不成施化;阴阳不变,物不畅茂。昔成武之盛,资姬周之贤;周武之圣,亦得太公之助。今有贵妃尚氏威容昭曜,德冠四方;风猷昭茂,行比千秋。宜奉宗庙,与帝齐体。是以授皇后玺绶,共辅王业,尧舜并举,日月同辉,永终天禄。”
诏书由少府尚书草拟。
大辰册封后妃的诏旨,无非就是先赞颂其才貌,再夸赞其品德。而嫔妃品德翻来翻去也就卑弱第一,敬顺之道。要是有开枝散叶的功绩便再添上去。但这份立后诏书,显然是陆怀改过的。
不比姜女皇英,却比作周公太公……跟在后头托着呈盘的齐忠,尽力收敛着不露出惊异之色。
不说大辰,便是大辰之前的诸侯国,也从未见过这般的立后诏书。
明眼人都能看出超过皇后规格,殿前跪伏的群臣也心思复杂各异,但没人敢真的去触这个霉头。
尚芙蕖站在受册台下,隔着长长的玉阶,仰头望去。东曦既驾,雀鸟衔枝,金辉洒在青年帝王的俊美面容上。
他难得卸了护腕,长风鼓动广袖,十二章纹的冕服庄重典雅,愈发衬其如玉山华岳,凝着威仪。
而此刻,高台之人眉眼融了灿阳,朝她伸出白玉无瑕的掌心。
大辰遵循玄纁制度,玄为黑色纁为浅红,二色象征天地并存,庄重肃穆。尚芙蕖提着与他同色的华美凤鸟纹织锦滚边玄袍,项饰璎珞,腰系玉组佩,缓步登临。
那枚南珠折射出洁白耀眼的光亮。
崇阁巍峨,玉栏绕砌,皆为她背景。身后云浪重重,身前陆怀握住她的手,将交扣十指藏于宽大的袖下。
仪典繁琐而冗长,百官跪拜贺表后,还要亲谒宗庙。轺车缓缓向前,天子驾六马,开道的矫健白马如踏雪上。
白鹿台风声萧萧,许久未有人踏足的太庙万籁俱寂,只有银杏树叶发出的沙沙清响,明粲日光下,千万条祈福的红丝带垂落,随风飘摇。
如有所感,尚芙蕖仰头望它,满目金红流动,似能窥见无数个春秋。她正要去看挂的最高的那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将东西摘了下来。
数年风吹日晒,朱红已有褪色。
她指尖轻抚过柔软的丝布,上面的笔墨却仿佛仍带着温度。
是陆怀的字迹。
不知何年何月何日,题下的一行小字——
愿卿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