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相帮(1 / 2)

犁汉 请叫我陈总长 2414 字 2个月前

太原初被围的时候,实际上城内所有人都是人心惶惶的。

不仅是城内的豪右一片慌乱想要离开,就是那些一无所有的闾左们也被这个氛围感染,急不可耐的想要出城逃命。

你要说这些人为何怕?有钱人都怕,他们更怕。

他们也宁愿相信豪右们宣扬的,那些泰山军就是一群奸掳烧杀的流寇,来太原就是为了将城内的百姓全部卖给草原胡人去做奴隶的。

而这种谣言随着城外的泰山军真的出现在太原城外达到了顶峰。

那些从城墙上下来的辅兵们总是和邻里煞有介事的说,他们真的在泰山军那些人中看到了胡人,然后胡人是如何如何凶恶可怕。

当谣言成为一种眼见为实,那就更让人深信不疑,于是当时全城百姓都宁愿与豪右们共存亡,也不愿意落在城外的胡人手中成为圈养的猪狗。

所以一开始泰山军屡功太原不下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

当时泰山军为了尽快攻下太原,可以说各种攻城器械打造了一遍。什么编桥、云梯、就是巢车、炮车都轮番打造了出来。

每日,三十架发砲车都要将数百枚石弹砸在太原城头上,但在太原百姓的支持下,这边砸毁了城墙,那边就被修复出来。

发砲车不建功,巢车也是如此。

泰山军的巢车是在无数次战争中改良出来的,不仅外层覆盖着厚厚的生牛皮,外面还会裹着一层铁片,使得这些巢车弓弩不能破。

再之后,巢车后的泰山军就人藏在车内,推着车靠近城壕,然后在合适的距离放下吊桥,就能直接杀向城头。

本来巢车在过去数次攻城战中都是屡建奇功的,但在太原却失了效了。

不知道城内什么聪明人,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也在城墙上布置吊桥,等那些巢车过来的时候,先一步将吊桥挂在巢车上,那样巢车前部的吊桥就被堵住了。

总之,巢车也在太原围城战中失效了。

也正是以上种种努力被太原城内接连告破,张冲才意识到太原不是仓促之间就能破的,因为人心比城墙更坚固。

但太原百姓的付出并没有获得他们应有的奖励。

本来这些丁壮被征召上城墙的时候,曾被许诺一日两顿干的。但真正被执行其实就是第一天,接下来的日子一顿比一顿少,现在已经变到一日一顿,甚至这一顿还是稀的。

口粮的减少绝不仅是体能的变化,更是对官府信心的崩溃。

就拿之前说好的,谁能想到破敌军巢车之策,谁就能被赏赐十金。

于是,当一个家住在城墙不远坊区,叫张二男的木匠想到破贼之策后,原定的十金,到手是五金,而这五金还被城头上的军吏给贪墨。

最后留给张二男的则只有一個机会,就是可以离开城墙,回家和家人团聚。

于是,张二男能如何?只能默默接受。

围城这十数日,官府权威在这些黔首的心中几乎丧尽。他们看到的是中饱私囊的库吏,看到的是色厉内荏的军吏,而看不到的,是豪右的身影,是丁原、王允的亲临。

但他们却在城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十余日,他们逐渐看清,泰山军的军纪其实非常好,对太原百姓其实非常仁义。比如他们就发现,哪里是黔首扎堆的地方,哪里的石弹就打得少。

甚至一些不小心落下城下却没有死的,他们也看着泰山军将这些人抬下去救治了。

总之,泰山军和官府说的完全不一样。

……

这一夜,张二男静静的坐在席子上,一直听着自己的孩子在饥饿的哭喊,他的心也被撕裂了。

想了想,张二男终于决定出门。

但就在他动身的时候,他的媳妇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将门掩上,红着双眼,哭也哭不出道:

“不能出去,要是你再被抓上城头,那哪里还能再回来?”

张二男不吭声,只是将自家婆娘往侧扒拉,然后在妻儿的哭声中走出了家门。

男人到底是需要在这个时候站起来的,不然叫男人?

走出家门,小心给门扉掩着,张二男才沿着坊市的墙根走。

他出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去哪弄吃的。

今夜全城都在欢宴,以那些豪右的做派,必然会有大量的食物浪费掉,所以他决定去这些人家找泔水,一定能有所收获。

但距离张二男家最近的豪右也需要穿过半个城。穷人和富人之间的隔阂不仅仅是文学意义上的,更是物理意义的。

富人们全部都是住在太原的城东府邸,而穷人统统都住在城西的窝棚。

穿梭半个城去城东,这对于已经饿得走不动道的张二男无疑是一项冒险的事情,但为了家中的妻儿,他只能如此。

张二男是城西非常出名的木匠,也正是靠着他那精湛的手艺,他娶到了他们坊区最漂亮贤惠的妻子,即便没有宗族依靠,他依旧靠着自己的手艺在城西置办了一个小独院。

也因为手艺好,张二男常被城东的那些豪奴邀请去做活,所以二男对于城东是非常熟悉的。

出门前,他已经规划好了路线,他也意识到连自家都已经没有余粮了,那城西那些黔首们应该更惨,所以他已经非常小心,选择走一条人少的路。

但即便如此,沿路所见,还是让张二男心惊胆寒。

他不是没见过死亡,前先日子在城头,被那些石弹擦到砸到的,宛若肉泥。但那种死亡如果是像一团火的话,那此刻二男所见的,就是一坨冰。

此时已经是临近腊月,也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而今年的腊月又比往年来得更加寒冷。

没有薪柴取暖的黔首们在这样的寒冷中,处境可想而知。

张二男沿着墙根走,每走几步就能见到一具已经被冻得梆硬的尸体。

他知道,这里面大部分并不是太原城里人,而是随着那些北面豪势一起逃难下来的阳曲人,他们信了郭氏的话,以为太原能有活路,能避刀兵,但结果显而易见。

黑夜中,随着张二男不断前进,他所能见到的就是一座座坟场,那街道都填满了尸体,随处可见被冻僵的死人就蜷缩在墙角。

不知道踩过了多少尸体,张二男终于走出了城东这片棚区,正准备穿过城内最宽的大道,正南道。

过了这条道,前面就是豪右富户扎堆的城西了。

而仅仅只是看一眼,张二男就知道这里和那里是两个世界,没有死亡,没有冻毙的尸体,各家府邸也都张灯结彩,充满了温暖。

如果是以前,二男会着迷于这种气派,但现在的他,只有一声冷哼。

裹了裹身上的冬衣,这是全家仅有的一件,张二男能有信心在这寒冬走半个城,其底气就是来自这件冬衣。

但就在张二男准备迈出脚步,踏入正南道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那熟悉的甲片哗啦哗啦声,于是他再不敢动一下,就那样僵着。

……

庞德、马岱二人走在前头,后面是跟随他们一起夺门的十四名横撞将。

连同一起十六人,十六副铁甲、十六把刀,就这样脚步急促的走在正南道上。

前半夜在幕府的那场冲突并没有给庞德他们带来多少麻烦,有太原太守裴晔作保,他是不会容许王允胡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