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办的盛大喧闹,六品以上官员一律到场,推杯换盏之间,人人揣着小心思,说的尽是场面话,将太子和李桃歌吹捧到当世一流名将行列。
李桃歌在马厩旁边闻了八年马骚味,习惯了一人独处,喜静不喜闹,逐渐对宴席心生厌烦,以尿遁为借口,来到花圃,望着闲云明月,怔怔出神。
今日的大获全胜,是由袁柏他们用命拼来的,只见宁靖,不见故人,难免会暗自感伤。
李桃歌摘下一朵腊梅,放在手心,睹物思人,眼前浮现起袁柏的音容相貌。
一名胸怀大志的草根,想要出人头地,凭借武状元之身,依旧远远不够,他得八面玲珑,他得见风使舵,他得出生入死,他得用头颅去拼子孙的世代荣华。
或许五百年前的李氏祖先,正是袁柏那种人吧。
李桃歌入神之际,身后传来脚步声。
卜琼友拎着两坛御酒,含笑走来。
李桃歌点头示意,“世叔。”
卜家和李家已经绑到一条船,同进退共荣辱,四下无人之时,相处的较为随意。
以探花之身步入庙堂的卜琼友气度出众,有读书人的书卷气,也有多年来养出的官威,长眼细眉,四肢修长,相貌比起儿子强出十万八千里。
卜琼友递出一坛酒,轻声道:“圣人听说你智取碎叶城,活捉郭熙,特意派人送来五车美酒,功劳你占了八成,可别把好东西给别人糟贱。”
李桃歌拎起酒坛狂灌一大口,摇头道:“清香绵甜,回味悠长,可惜就是寡淡了些,不如安西的烧刀子过瘾。这御酒是给达官贵人细细品味的,放入臭丘八的口中,简直就是糟贱。”
卜琼友轻叹一声,正色道:“在我看来,达官贵人喝了才是糟贱,当敬战死的将士,敬他们的浩气长存。”
御酒倒入黄土,酒液激荡。
浮屠营是陇淮军精锐中的精锐,四百重甲,用了卜琼友十年心血造就,这次西征损耗了近二百余人,听完战损后的噩耗,卜琼友心都在滴血,那可是自己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猛士,不亚于手足义子,若不是卜琼友心宽大度,险些一病不起。
李桃歌默默喝着酒,桃花眸子呈现出哀凉情绪。
卜琼友低声道:“在你流放到固州时,我收到过两封密信,一封要杀你,一封要保你。”
李桃歌感兴趣哦了一声,“既然我没死,看来世叔已经作好选择了。”
卜琼友浅笑道:“其实我谁的令都没听,反而命屠玉相送三十里,不过我那儿子对你亲近,又多送出二十里,进入安西都护府后才返回。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爹的话都不听,归根结底,是他选的你,并不是我。”
李桃歌笑道:“屠玉的心性,适合当武将,放入云波诡谲的庙堂,恐怕会施展不开拳脚。琅琊李氏的祖籍,在两江都护府与东庭都护府交界处,张燕云又和崔如交好,不如把他放到东岳军,听说东花王朝对咱们用了兵,去那里打磨几年,熬熬战功,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既然卜琼友开诚布公,把最隐秘的事情告知,李桃歌知道卜琼友爱子如命,索性给他的儿子谋一份大好前程。
聪明人之间打交道,不用直来直去,点到即止,可意会不可明言。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