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所编制而成的织锦被她亲手所破坏,她再无法循着轨迹向上追溯。
恐怖的混乱和破坏在历史和时光中割开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深谷,一条无法愈合的伤痕。也将她和她所爱的一切,隔在了两端。
于是,一切都再没办法逆转。
她因此而成。
一切皆已注定。
倘若余烬的圣贤因天命而成的话,那么这便是她所领受的天命之锻。
她无法逆转自己的起源,即便是代表起源的圣贤,正如同代表末日的龙也终将迎来末日一样。
即便是她费尽心思,用尽所有的时间去搜寻往昔散逸的旧时光,依旧无法弥补其中的空缺,再怎么渺小的误差在经过无数次的重复之后,也将化为和真实截然不同的遥远幻影。
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即便是亲手创造出地狱,将自己囚禁在其中……
穷尽变化,一次次重复却毫无所得,绝望的轮回里,结局所迎来的不是终结。
而是永恒折磨的开端。
“很疯狂,对吧?”
先知轻叹,“明明还有多少未来等待开拓,可人类居然会将一生的时光浪费在‘回到过去’这种事情上。”
“……我不这么觉得。”
季觉摇头:“做母亲的,想要再次看到自己的孩子,想要让她度过幸福的一生,有什么疯狂可言呢?”
即便是千百次的死亡,即便是牺牲所有。
每当再一次回忆起彼此的模样时,一切所付出的代价,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是我的话,我大概也会这么做吧。”他轻声说。
先知问:“即便是创造地狱?”
季觉沉默着,没有回答。
在短暂的寂静中,先知看着他,莫名一叹:
“……你还真是和她一模一样啊。”
早知如此的话,她或许会在选择合作者的时候会更谨慎一些,可现在,并不在意这些许的细枝末节。
也不再后悔。
自从觉醒自我和意识以来,会后悔的事情,她已经做的太多了……唯独这一次,她宁愿自己后悔,也不愿意面对失败。
可莫名的,她却忍不住想:当年的水银,是否也是如此下定决心的呢?
她闭上了眼睛,无声一叹。
现在,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了。
轰!!!
当天元之塔的幻影,再度崩裂,裂界中的一切,又一次的化为了废墟。血泪的雨水中,孤独的歌声依旧,一只只手掌依旧执着的伸出,重新修正所有,再造一切。
永无休止。
圣贤自泪中孤独歌唱着,一次,又一次。
直到羽翼自时光的变动之中被引燃,直到肢体自焚烧里化为灰烬,依旧不肯停下!
不惜将自己也作为祭品。
徒劳的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四百年之前的那一张脸颊。
可一切早已注定。
越是向着天元之塔尚存的时光靠近,自身所背负的诅咒就越是强烈。
每一次回溯时光,都将再一次的领受一次源自天元的反噬,当理智和灵魂不断的消磨殆尽,所剩下的,就只有执念。
就像是,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的尸体掷入深渊,期望有朝一日,能够踏着自己的尸骨,抵达对岸一样。
在徒劳无望的折磨里,期盼永远不会到达的未来,想要回归永远无法触及的过去。
无止境的轮回到最后,你将变成什么东西呢,水银?
当灵魂和肉体燃尽,骨灰和余烬撒往时间的裂痕之中,是彻底的归于虚无?亦或者,作为真正的孽物,从苦痛和绝望余烬之中诞生?
在那之前,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停下来吧,水银。”
先知睁开了眼睛,向着这一切,向着裂界,下达最后的指令。
她说:【停下!】
那一瞬间,歌声,骤然断绝。
天空、大地、造物、废墟,乃至笼罩了整个天穹的水银本身,一切都戛然而止……苦痛的哀鸣声自天穹之上迸发,蹂躏着所有人的耳膜。
自九地之下拔地而起的工坊中枢,自先知的指令之中,再度变化,就像是四百年来做过不知道多少次那样……
宛若锋刃一般的高塔拔地而起,升上天穹,取代了天元之塔的幻影,伫立在天穹和大地之间,将水银面目全非的身躯,彻底贯穿!
再度,将圣贤,囚禁于名为工坊的囚笼之中!
令无止境轮回的一切,戛然而止。
停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