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迎是她心里的执念,如同压在身上的三座大山。
吴三小打开盒子,想瞧瞧这能除邪鬼蛊毒的镇风贴长什么模样,却被熏的睁不开眼,一个劲儿的咳嗽。
正要关上,张阿婆突然说:“等等,先给他来一贴”。
说着伸手捏住我脉门,一拉胳膊:“……这是什么鬼东西咬的,牙印象是人的,红点象虫子螫的,要不是碰巧让我瞧见,你麻烦可就大了……”。
她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却仿佛远在天边,跟嘴形对不上,眼前晃动的全是小鹿洁的脸,嫩白如脂,笑的甜美可爱。
这不是我希望她变成的样子吗?。
也是我寻找她爸爸的初衷。
已经分辨不出看到的是想象还是现实,只是模糊记得,她从来没冲我们笑过。
“我觉得是中了毒,已经让他吃了真元珠”。
胡小铃的声音瓮声瓮气,象是对着水杯说话:“因为咬他的那个小女孩很奇怪……”。
她在自己所见的基础里,融入了老何的说法,又从皮肤的颜色联想到银面蛾,结果把小鹿洁形容成一个会说人话、能走能跑,还有两对翅膀的小女蛾人。
“确定?”。
如果真有这样的生物,比短命的飞蛾更具有研究价值。
我们不敢说就是,因为和她接触的时候,除了咬伤有些怪异,其它的都很正常,虽然老何坚持说她们会飞,也听到了翅膀的振动声,但毕竟没有亲眼目睹。
既然搞不清是什么,只能用“小东西”来代指。
“这小东西虽然咬了你,却并不想要你的命,一点腐毒而已,乌头会的真元珠当然是好的,但是一粒不够”。
小鹿洁的唾液会让伤口保持半溃烂状态,持续散发出气味,这样才能随时随地的找到我。
对于这种反复发作的毒素,阿魏镇风贴的药效更霸道。
吴三小磨蹭了半天,终于咬牙抽出来一张,屏住呼吸,撕开背面的油纸,扭着头往我胳膊上贴。
“可这样的话,我就见不到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难过,因为我答应了小鹿洁,要替她找到爸爸。
“别不知好歹”。
张阿婆有点不高兴:“用老年间的说法,你这是招惹了惑妖,现在是还小,等长大了,能把你囫囵个儿吞下去,信不信?”。
我不信,她嘴没那么大。
“真是执迷不悟”。
胡小铃见我死活不肯贴,大声问:“你心里还有小妹吗?”。
“……谁?”。
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仿佛卡在了某个时间节点,不是小鹿洁蹲在树上的样子,就是她跑向远方的身影。
张阿婆扒开我的眼皮,仔细的观察着:“看来这小东西的口水还有致幻的作用……”。
她突然用中指骨节“嘣”的敲了我个脑瓜崩,也不知打中了什么穴位,小鹿洁的笑脸猛的消失了,耳朵“嗡”的一响,瞬间清醒了许多。
“赶紧给他贴上”。
声音不高,但语气不容抗拒。
虽然是命令式的,感觉却十分舒服,象是长辈对晚辈充满关爱的呵斥。
我乖乖的伸出手臂。
张阿婆很满意,转身进了卧室,翻箱倒柜的不知在找什么,好半天才气喘吁吁的出来,手里拿着一本缺皮少页的小册子,“啪啪”的拍打上面的土。
很少有女人能在这么脏的条件下生活,打个喷嚏都能吹飞二两灰。
纸张已经泛黄,上下四个字《不堪脏方》。
记录的都是隐疾之类的难言之症。
里面有个姓陈的樵夫,失踪数年,后来被人发现倒在小溪旁,全身浮肿,恶疮流脓,不仅腰背难直,走几步路便大汗淋漓,恹恹欲瘫。
“这人手臂上和你一样有咬伤,把人抬到张家,已经气若游丝,用银针刺血不出,把手放在心口,温凉不热,确认是中了蛊毒……”。
这种蛊毒并非虫蛊、药蛊,而是用自身的气味迷惑别人的心性,应该称之为失心蛊,或者如意蛊。
人要是没有元神护体,年深日久,风邪浸入五脏六腑,再加上纵欲过度,祖师爷显灵也没辙,最多随一份丧礼帛金。
果然,十天后,樵夫便呜呼哀哉。
“听见没有?”。
胡小铃瞪我:“下一个就是你”。
如果不用镇风贴拔疮,我躲到天涯海角,也难逃被抓进深山老林的厄运。
虽然三五方是个误会,但这趟也不算空手而归,准备下山的时候,我想知道为什么要研制五三方这样的诡方,有违医德吧?。
张阿婆笑着说这个方子传承已久,因何而来,恐怕得去问问老祖宗:“等他托梦告诉了我,我再告诉你,行不行?”。
她好象在和我商量。
“这么奇怪的东西,会有人买吗?”。
“不同为奇,少见为怪,每往前走一百步,眼前所见和心中所想的便皆然不同,何况天下那么大呢”。
有道理,却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天边夕阳已斜,金色的晚霞铺满山阶,王知道怀里抱着两个白釉观音瓶,下巴也昂了起来,胡子迎风飘飘,意得志满。
钱是人的脊梁骨,话说的一点不错。
“张阿婆那来的这么多宝贝?”。
“是一个病人送的,住的好象挺远,一年只能来一次,来一次就抓一年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