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铃和小雅只跟着看了一眼,便扭过头,我让周洪远拿块破布好歹遮着点,这么光溜溜的躺在那儿,确实让人无法直视。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周洪远犯了难,现在珍稀动物还提倡保护呢,何况这东西瞅着有点象人。
门外围观的村民忽然分开,一个小伙子搀着位步履蹒跚的老头走了进来:“周叔,我爷爷非要来,你让他瞧瞧吧”。
老头也不害怕,伸手去摸白皮鬼的两只脚,这双脚大概从来都没洗过,从小脚肚子到脚趾头,糊的全是泥巴。
左脚腕子上,缠着一圈土灰色的绳子,搓了搓,闪闪发亮,原来是条筷子粗细的环形银链。
中间连着块圆牌,上刻:朱长毛。
“真的是它……”。
老头哆嗦着嘴唇,一举拐棍,要往白皮鬼身上打,众人连忙拦住,劝他坐下来消消气,他拐棍顿的“咚咚”响:“……十万,过来,和爷爷一起给大家伙儿跪下,磕头认罪”。
说着拉过那个叫十万的小伙子,双腿刚一弯,周洪远眼疾手快,马上扶住他:“你老人家这是咋啦,你在村里德高望重,我们这些晚辈可担当不起”。
小伙子却跪倒在地,“咣咣咣”磕了仨头,站起来退到一边,眼睛直瞟胡小铃。
老头仰面长叹:“朱门不幸,竟生出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妖孽……”。
村里姓朱的只有三家,论起来都是亲戚,他们的祖宗当年是个落破户,贫困潦倒,穷的连条被子都没有,坐在屋里,抬头能看见星星,所以人送外号朱盖天,年近四十,还是光棍一条。
后来他从林子里拣了个疯女人,从那儿来的不知道,因为傻了吧叽的,都叫她傻大娘,不过长的挺俊,刚来的时候,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奶香。
我问老头是什么时候的事,他说不清具体日子,只是听说那年星殒同益,圣女飞升。
难道扎罗没有骗人,那天在圣女洞值夜的伺婆,真的私自逃下了雪山?。
还有种可能,白英珠死前曾经提到过,有个白衣卫背叛了寨子,但不清楚是男是女。
也没人在乎她的来历,在那个年代,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苦命人,村民们索性给朱盖天凑了点家当,傻大娘就成了他媳妇,没两年,生了个儿子。
“那儿子也是个榆木疙瘩,浑身长毛,见天在树上呆着,任谁看都说是个猴……”。
村里老人给出主意,让他打个银链子拴脚上,坠住这小子。
人静下来,兴许能开窍。
于是朱盖天砸锅卖铁,换来了这条链子,起名朱长毛。
“多毛症?”。
小雅脱口而出,见大家都看她,吐了下舌头。
怪则怪矣,谁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替朱盖天高兴。
朱盖天却高兴不起来,他发现傻大娘一天比一天疯,偷偷咬死了全村的鸡鸭不说,没几天,又抱着个血淋淋的孩子回来,都啃得没个人样了。
“他害怕的要死,如果被人发现,全家人都活不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烧死这个妖女”。
朱盖天的心也狠,把傻大娘捆成了粽子,扔进柴房,放了一把火,然后哭天抢地,火熄后,却没扒拉出女人的尸骨,再回屋去找孩子,也不翼而飞。
“肯定是她抱着儿子逃跑了,十几年没再露过面,直到村子里开始闹鬼”。
朱盖天那时又娶了妻子,家境见好,虽然怀疑白皮鬼就是朱长毛,却不敢说破,一直隐瞒到今天。
“马添青死了之后,再没人能镇得住这畜生,村里请了猎户,挖陷阱,扯绊铃,都逮不住它,也许是作恶太多,终于惊动了老天爷,派了白无常来索他的命”。
人群中发出嘘声,老头见他们不信:“我这么大年纪能扯谎吗?有人亲眼看见的,就在林子里,影子在东边一晃,转眼到了西边,追得它没地藏、没地躲,鬼使拿人,三头六臂也得老老实实跟着走”。
既然进了阴曹地府,怎么又还阳了呢?。
“朱长毛是没了,可被它抓走的女人肚子里留了种,这些都是鬼子鬼孙”。
“那朱大爷,你老看咋办?”。
“交给警察,枪毙”。
老头抹着眼泪往外走,见人就作揖道歉,有几个村民围上来,一边劝,一边夸他深明大义,但大部分人远远的站着,横眉冷对,脸上流露出轻蔑的表情。
一人之罪,不至于祸及全族,但从今往后,朱家在村子里恐怕是抬不起头了。
小伙子到了门口,突然又回来,低声对胡小铃说了句话,她却象没听见似的,连眼皮都没抬。
“干吗不理人家?”。
“这么多人,我理得过来吗?”
我让她和小雅一起回去睡觉,她不肯,靠着我肩膀望着窗外的星空。
十八九岁的女孩,正是做梦的年龄。
本来挤得水泄不通的办公室,很快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周洪远正在门外安排人手站岗,问谁都不愿意,急了,扯着嗓门喊,主动申请者,可以免费在村口的超市领取一箱牛奶,或者等价的小商品。
我和胡小铃相视一笑。
也就在这时候,白皮鬼突然动了动。
“你叫什么?”。
他翻了翻眼皮,豆子般大的瞳仁阴森森的在我俩身上转来转去:“……死……光……”
这两个字象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比挠铁皮的声音更难听。
朱死光,谁起的名字?明摆着是在咒他全家。
“……冬梅……”。
他在地上挣扎翻滚,手捆在背后,使不上力,伸着头又咬不到脚上的绳子,“咔咔”的牙齿磕碰声令人浑身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