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大厅满堂寂静。
雷远洪亮的声音响起:“诸位,今日雷某倾其所有款待大家,明天,恐怕我大帅府就要喝稀粥度日。但靖安军回报,今天南城宣和大街,出现了第一具冻饿而死的尸体,北城甜水巷出现抢掠事件,当场被靖安军杀了十一名暴徒。留守司掌管常平仓,郭将军,粮食储备如何,和大家交交底儿吧。”
郭药师站起来,没有说话,手里一个冻得硬邦邦的东西扔在桌子上,府尹刘志拿起来,居然是一个粗粮饼子,掺和着一些发黑的干菜叶子,说道:“我西司大营一万多人,每人每天三个这样的冻疙瘩,已经七八天了。”
众人传来传去,撒合鲁接过来,冷冰冰硬邦邦,他冲郭药师道:“果真如此?”
郭药师苦笑道:“撒合鲁郎君,你的大营雷副帅有过严令,优先保障,但已经改为两餐供应,不是还和我的军需官大吵了一架吗?”
完颜雍接过来,看了看,放在案几上,冲雷远说道:“我的大营也是两餐,但好歹有一口热粥,这……”
陆笃诜开口说道:“这个我可以证明,雷副帅所辖汉军,全部是这样,说不能亏了郎君们。我的大营,已经开始杀马了。”
众人心中均是一楞,金兵素来视战马如生命,杀马度日,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会做的。
其实众人都是心中有数,燕京城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完颜兀术突围而去,自此杳无音信,不知道吉凶祸福,连个消息也递不进来,燕京府孤城一座,一百多万人,如今这一百多万张嘴,就能把燕京府咬出一个天大的窟窿,不断出现的抢掠事件就是苗头。
通判崔大元哆哆嗦嗦说道:“西市一个这样的硬邦邦的菜饼子,可以换一个小娘子陪侍一晚。许多迁移进来的人家,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
大家渐渐沉寂下来,真正说开来,才发现现实情况,远远比听到的、想到的严峻得多。
“雷某承蒙厚爱,出任副帅,眼看着我燕京府军民已经陷入绝境之中,不知道大家有什么章程没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啪”撒合鲁一拍桌子,喊叫道:“副帅,我部愿突围而战。”
雷远低声说道:“撒合鲁郎君,记得胡奴鲁鲁郎君否?”
胡奴鲁鲁是完颜兀术手下完颜宗宥的第一猛安,手下统帅五千精兵。在完颜兀术突围而去的第五天,不听雷远军令,强行要突围而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五千金兵出北门而去,眼看没有一丝动静,都认为胡奴鲁鲁冲出去了,城里的不少人都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
没想到天刚蒙蒙亮,一个宋军用锥枪挑着一个人头来到北城下,冲上面喊道:“城上的金兵听着,这是金兵猛安胡奴鲁鲁的人头,他的五千大军已经被我斩杀殆尽,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们堆了木柴,我家大帅恩慈,允许你们派人出来祭祀火葬。另外告诉城里面管事的,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突围只有死路一条,聪明的,赶快出城投降。”
说完,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插,拨马回转而去。
事后,还是撒合鲁带着一个千人队处理的后事,整整五千人,全部是被宋军利器钢臂弩射死的,每个人身上,至少射中了五六支箭,尸体被堆得整整齐齐在柴火堆上,金兵大祭司做了祭祀,一把火,将金兵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这件事后,燕京府再也没有人提突围之事。现在撒合鲁突然跳出来提起突围,雷远自然毫不留情将金兵这个伤疤再次掀起。有人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就把伤疤再撕裂一次。
燕京府府尹刘志欲言又止,他是汉人,虽然是父母官,但却是金人的父母官,看到撒合鲁顽抗到底的劲儿,又犹豫不决。可是雷远已经和他说好了的,这头一炮,他刘志得挑这个头,这是利益交换,刘志在投诚一事上协助雷远顺利完成,燕京府尹还是他的,否则,汉奸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