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人有所不知,自打咸平府归于宋国,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尤其这个冬天,官府的抚恤救助,可是一大善政,这得为李大官人说一声好。也还得归功于当今赵氏官家,这些新政善举,据说都是出自官家之手。官府又减免了三年的赋税,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要说当今宋官家不好,那是真昧良心。”老头侃侃而谈,丝毫不怯。
“哦,您再说说,为什么还有说不好的呢?”赵构笑问道。
“说是不好,也不能说不好,就是觉得别扭。比如这修路,汉人和宋国其他各府的人员,就要比本地金人多出两成的工钱,有些的达到了三成甚至一倍。要是只是这出力粗活也就罢了,其他好些差事都要分出宋人、金人三六九等,难免会让人不爽。既然回归宋国,不是应该一视同仁对待才是吗?为什么我们金人就得低人一等?你看看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只能干一些这些零活,其他的别指望了,有手艺怕也不行,真要是金人和宋人一样,这条路可不是这个样子,修得还要快、还要好。”
赵构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给出的政策可不是这样的。赵鼎又是自己亲自点的将,绝对不会违背自己既定的政策,这个李纯,也是见过面谈过话的,不像是一个阳奉阴违的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自己的目的是实现各民族的大融合,这是既定的方针政策,是不允许有任何改变的。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太早,需要调查,才有发言权。
看到两名探头探脑一脸羞涩的孩童,躲在老汉身后,偷偷看着赵构,一副好奇的样子,老汉笑呵呵地对赵构说道:“小官人莫怪,小孙没有见过世面,有些好奇而已。”
“你是一个大统领吗?”忽然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赵构循声望去,却是老汉身后年龄稍大一些的小男孩略带羞涩地问。
“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大统领,我就是一大哥哥。”赵构天性喜欢孩子,忍不住蹲下身子笑呵呵说道。
“我才不信?只有大统领才有这么多卫兵,就像阿爹一样。”
“阿才,胡说什么?可不敢和小官人乱说。”明显的老人急了,急忙把小男孩拉倒身后训斥到。
“爷爷,阿哥说得对啊,阿爹每次回来都有很多卫兵跟着,您不是说阿爹是个大统领吗?”
小女孩天真地说道,全然没有理会脸色越来越阴沉的爷爷。
当着外人,老汉可不敢胡来,只能厉声训斥道:“小敏莫要学阿哥乱说话,小心小官人笑话你。”已经是急的头上冒汗了。
赵构摆摆手笑道:“老人家不要紧张,令郎就是大统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咸平府无战事,令郎是在那个前线?在五常还是宜春?亦或是会宁府?”
老汉一愣,从赵构话里,他就知道这个小官人不一般,能这么流利说出几处前线战场态势,又带着亲卫,不是军中将领可不知道这些。但是看装束,明显是宋军,自己怎么应对才是。
看出了老汉的顾虑,赵构挥挥手,身后的飞龙卫在一片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散去,顿时无影无踪。只留下了吴喜一人,连龙一都躲得远远的。吴喜也会来事,手腕一翻,几袋西夏风干牛肉干便出现在手里,笑呵呵拉过两名孩子,递了过去,却不料两个孩子看看老汉,没有接手。
赵构笑道:“让孩子拿着吧,这是大哥哥给他们的小礼物,很好吃的。”看到了善意和微笑,老汉点点头,俩孩子急忙从吴喜手中接过来,大一点的孩子撕开袋子,先是掏出几片递给妹妹,又递给老人,老人慈爱地摸了一下小男孩的头,有些伤感说道:“阿才乖,你吃吧。”
小男孩却把剩下几袋装在老汉身后的搭袋里,才和妹妹一起分享这美味的小吃。
“小官人心善,定是一位衙内。”老汉拱手道。接下里却也没有什么隐瞒,说道:“犬子本是撒合扎郎君手下千户猛安,去年年底就在这平郭一战,战死沙场。幸得宋官家宽宥,不受株连之苦,但遗留下媳妇和两个孩子,老汉年老体衰,不能干重活,媳妇倒是一个好媳妇,四处揽一些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零活,还要养活这个家,也是不易。这不,托人找了这份看护的差事,也算有了一些稳定的收入,不至于张嘴求人。”
这些闲言碎语之中,赵构倒是提炼到很多有用的信息。他四下里张望,笑道:“怎不见孩子的娘亲?”
“哦,去总管处领衣服了,这些脏衣服要拿回去晚上浆洗干净,也算多挣一份零钱。孩子大了,花销也多,媳妇能干,不怕吃苦,倒是委屈了。”
正说着话,却见一位妇人急冲冲从远处奔走过来,到了跟前,脸色却是通红,还可见眼圈也是红的,小女孩先是喊了一声:“娘。”就迎了上去,掏出一块牛肉干,对娘说道:“娘,留给娘吃的。”
小妇人大约二十六七岁年级,粗布装扮,一条百褶裙上面满是水渍,挽起的衣袖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见有外人,急忙捋下来,低着头一个万福,却没有说话,侧身站在老人身后,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