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新生将一盘热气腾腾、色泽油亮的红烧大肘端上来,朱远山早就眼睛亮了,急忙揖礼致谢,盘子端在手,再看肘子,一小半已经到了嘴里。
“朱远山,你可知道,为什么让你当这两府修内司的司使?”
“……官家……咳咳。”朱远山急忙咽下一大口肉,清清嗓子,回道:“修内司、修内司,官家就是让我当好这一双向内的眼睛,修整好咱大宋的后院子,让官家放心。”
赵构点点头道:“意思还算对,但不全面,不仅仅是要当好眼睛,还要当好嘴,更要当好手和脚,必要的时候,还得是一把刀才行。”
朱远山急忙放下盘子,规规矩矩揖礼道:“谨遵陛下教诲。”
“你继续吃,凉了就没有这味道了。”赵构笑道。“皇后统领后宫,非常辛苦,这次事件,你的修内司和定海侯配合得不错,连皇后都给你说好话,我也不能不表示一下,知道你爱吃,这样,我让巧姑三天给你送一盘红烧大肘,怎么样?”
朱远山噗通就跪下了,早已激动地浑身颤抖,略带颤音道:“愿为陛下效死。”
“呸呸呸!给老子滚起来!我最烦什么死啊死啊的,都给我好生办差。你才多大?我不许你死,你怎敢妄言死?好生替我、替大宋帝国当好这双眼睛、这张嘴、这双手、这把刀!”
“嘿嘿嘿,官家,您放心,咱大宋帝国和您都万年长青!”朱远山听到赵构一句骂,比吃这盘肘子都开心。
“你在这里慢慢吃吧。”赵构起身,随即出门直奔皇议殿而去。
汪伯彦听到院子里的脚步,知道是赵构到了,急忙起身,龙一已经闪身进来,低声道:“汪副丞,官家驾到。”
汪伯彦急忙出迎,正碰上赵构,不等揖礼,被赵构一把拉住手,笑道:“让廷俊先生久等了。”
汪伯彦急忙笑道:“官家太辛苦了,您这风风火火的作风,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有些赶不上趟了。”
赵构已经在在他的书案后面落座,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先生请坐吧。”
汪伯彦谢座安身,自有岳云奉茶上来。汪伯彦却是不敢再喝,肚子有点胀了。
“廷俊先生,关于‘三心论’,不知道是否还记得?”赵构忽然直接发问。
汪伯彦稍微侧身,说道:“‘公心、野心、私心’是为人之三心,盖闻人之初,三心雏具,几无好坏;岁月变迁,始有更迭……这是官家在复兴七年七月初四的整风会议上的讲话,伯彦铭记在心。”
“是啊,从复兴元年到现在的复兴十年,我们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走过了多少坎坎坷坷,多少仁人志士流血牺牲,才换来我们当下大宋帝国的辉煌。廷俊先生是元老,也是构倚重的肱股之臣,却为何在立储一事上犯迷糊呢?廷俊先生,今天只有你我私谊,我不是赵官家,你也不是汪副丞,你说说,到底是如何想的?”
汪伯彦内心一热,双目已是湿润,叹口气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在反复问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说官,我已是位极人臣,从一州知府做到如今的大宋帝国政务院第一副丞,伯彦当肝脑涂地,以报官家知遇之隆恩。”
说到这里,汪伯彦大概是想到自己相州从龙、开辟了自己人生新篇章的经历,和赵构知人善任、唯才是举的心胸和魄力,要不是赵构,汪伯彦的相州或许早就被金兵攻占,汪伯彦的命运,可就是真的前途未卜。
其实,也就两条路,要么抗金到底,于城池共存亡。
要么,开城纳降,成为金国的附庸走狗。
但赵构却给予了他全新的第三条路。
汪伯彦坐不住了,起身深深揖礼,满含热泪道:“是我辜负了您,说到底,还是我的私心在作祟。方才还说记住了您的‘三心论’,但现在看来,还是没有真正领会到您的这篇讲话的思想精髓,唉,私心作祟,私心作祟啊。”
汪伯彦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一把热毛巾递了上来,汪伯彦接过来时才发现,赵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亲自为他搅了一把热乎乎的毛巾递过来的。
汪伯彦有些诚惶诚恐,急忙放下毛巾谢罪,赵构却拉住他的手说道:“是啊,人如果有了私心,眼也就偏了、浅了,心也容易被蒙蔽和利用。尤其是像你们位居高职之人,我常常说,要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感觉,要知道,你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意味着什么?”
汪伯彦低下头,满脸的愧疚之色。
“廷俊先生,我跟你说实话,这件事后,您已经不再适合在政务院副丞这个位置上待下去了,不知道廷俊先生以后如何打算?我想听听您的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