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宝璃宫西暖阁,戒备森严的院子里不时闪出暗哨,查询口令声低沉而严厉,屋顶上不时有人头冒出来,手里拎着黑漆漆的雕弓,警惕地望着院内院外,担任制高点的戒备。
西暖阁二楼,一扇透出昏黄灯火烛光的窗户上,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盘坐在哪里,断断续续的琴声传出来,叮叮咚咚的,在这漆黑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屋内,大宋帝国副丞、郓王赵楷,一脸庄重盘坐在一张古琴后面,抹、挑、勾、剔、擘、托、打、摘,熟悉的手法犹如珠玉轻落,再比雨滴小潭,琴声不急不缓,梵音如云一般。
“郓王殿下好兴致啊!”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赵楷身后响起。
“令公也好耐性啊,这是第几次来当说客?”赵楷并没有抬头,左手轻勾,右手微动,余音袅袅,绕梁不散。
“此曲低沉婉转、转圜流畅,忽而入云之上,忽而贯于林梢,却如威风拂岗,不露半点痕迹。不敢动问郓王殿下,此为何曲?”西夏中书令李政恭恭敬敬问道。
“此曲为‘燕山夕照’,是我大宋官家九哥在复兴六年灭金之战结束后,班师回京的路上,小住燕京府,眺望燕山落日余晖,有感而作。他说,希望天下黎民百姓永远能够远离战争,安居乐业,尽情享受欣赏这壮美的山河。”赵楷有感而发,禁不住向南远眺而思。
“赵官家文治武功,古今少有,政是极为钦佩的。”李政倒不是客气,他是真的敬佩。
“令公,你说说看,我家九哥会如何应对这次宋夏危机?”赵楷笑着说道。
“这……李政可不敢妄言。”李政连李乾顺是怎么发昏招都不知道为什么,如何去判断赵构的应对之策。
“令公是个厚道人,否则李乾顺也不会让你三番五次前来探我的口风。鉴于令公这两天的善意,我有几句话,想私下里和令公交流一下,算不得正式会谈,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吧。”赵楷看着李政满脸期待的样子,也不忍这位老臣天天两头跑,还不落好。
“政洗耳恭听。”李政急忙揖礼道。
“李乾顺恐怕是被人当枪使了,否则不会出此昏招。”赵构一针见血说道。
“去年西夏延合大联盟峰会之际,我和贵国怀亲王尚书令李继宗、静亲王枢密院正使李惠,以及您胜亲王中书令李政,亲自沟通我国皇帝陛下‘大宋帝国延合大联盟成立特管区’的倡议,就是要再次夯实合力,为下一步向西方逐夷地区开疆拓土做准备。
不谋一时者不足谋一世,不谋一隅者不足谋全局。我大宋帝国皇帝陛下站在谋万世和平、谋天下大同的九天之高度,向延合大联盟的各国邦国描绘出我们十年发展的宏伟蓝图和百年为之奋斗的奋斗目标。”赵楷索性站起身来侃侃而谈。
“李乾顺鼠目寸光,眼睛只盯着自己,没有抬头看路。共存共荣、共同发展、共享生活,一个‘共’字,就足够李乾顺琢磨几年的,可是他这些年琢磨了吗?不仅仅自己不琢磨,还处处掣肘!
你的中书令有多大的自主权?李继宗贵为尚书令,有多少政令是真正能体现他的思想和符合西夏发展实际的?”赵楷眼睛直视李政,让李政不敢面对,因为赵楷说的都是大实话。
“令公,你也是两朝元老,西夏的老人,西夏这两年的发展,你既是引领者,也是参与者,如果没有大宋帝国,西夏恐怕连温饱也解决不了吧?这些年,大宋帝国对西夏的支持和帮助,从政治到军事,从经济到文化,从外交到内需,我们都是单方面的给予和付出。
西夏经过这五年的发展,才逐渐恢复了生机。别的我不谈,就拿我分管的外交,没有大宋帝国延合大联盟,西夏直接面对的是西辽、回鹘、喀喇汉、吐蕃的四面困境,正是有了延合大联盟,反倒是成就了西夏独特的地理优势。
每年西域海量的货物通过新丝绸之路途径西夏,西夏赚得盆满钵满,兴庆府恐怕扩展了一倍吧。看看现在兴庆府局面的居住、医疗、饮食、入学等条件,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难道你们都看不到吗?”赵楷信手拈来,一条条一款款,就像重锤一样敲击在李政的心口,让他激荡,让他羞愧。
“老令公,还是那句话,回去告诉李乾顺。趁现在我家官家还没有做出什么来,赶紧悬崖勒马,犹未晚也。要不然,真要我九哥亲提劲旅前来接我,到时候,西夏还有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必要,我看大有商榷。”赵楷连软带硬,让李政的内心一会儿火热,一会儿寒冰。
兴庆府城外兴州大营,这是龙六的司令部。
硕大的军帐内,依旧生着火盆,这里的早晚温差很大,夜晚的贺兰山脚下,还是很冷。
大帐内,龙六脸色有些阴沉,对面是李继宗、龙三十、李良辅、禹藏花麻几人,气氛很沉闷。偶尔听见火盆里的炭火偶尔发出“啪”的一声,好像也被这气氛所感染,连被烈火烧炙发出的声音,也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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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嵬名察哥还是不松口吗?”龙六的声音终于响起来。
“是啊,这次连门都没让进,估计是皇帝给他下了严令。”李良辅叹了一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