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烧红半边天的大火虽在七颗人头落地时宣告结束,然而对某些人来讲,还远远没有,尤其是落网之鱼——陆宁之及其阴暗中隐藏的追捕势力,一方在全力以赴的奔逃,另一方则依旧誓不罢休的暗中追索,在这场实力相差悬殊的角逐中,也难怪他们二人这么小心谨慎,毕竟无论那方露出马脚,其结果皆是家毁人亡。
此时府衙后院书房内,县尊大人正襟危坐太师椅,身旁烛台上的蜡烛奋力跳两跳,试图将房间照的更亮些,但又怕晃了县尊大人眼睛,很快安静下来。瞥一眼发光发亮的蜡烛,这位县尊大人睁开微眯的眼睛,端起身旁的茶杯呷一口,转而又放下。师爷刁绍诚赶紧上前一步,奉上一沓账册道:“大人,官仓、常平仓的账册均已全部重新编制,卑职特意和主簿大人再三查阅修改,已确保无虞!朝廷纵使派遣钦差来查,那也是死无对证,无从查起!只是…”话说到这里,发现县尊没有接过的意思,便看向一旁的县尉。
县尉立刻起身施礼道:“县尊大人,此次我们搜罗死刑犯,李代桃僵,以掩悠悠众口,对上对下都有了交待,但是程序上毕竟于理不和,若朝廷追究起来,您、我轻则申斥,重则丢官,敢问大人,我们该当如何呀?”
“嗯,此事本官自有计较,尔等不必担心!”县尊沉吟道,随后问向身旁师爷 “绍诚,银子都送出去了么?”
师爷恭敬道:“已经全部送出去了!”
“县尊大人,还有一事,请您定夺,就是那官仓库管小吏——陆宁之,我们等虽然挨家挨户全城搜捕,但始终一无所获,甚至卑职还探听得知,得知…”
“得知什么?”县尊沉吟道,
县尉示意身侧王捕头,那王捕头即刻上前跪倒,双手伏地,忐忑道:“那小吏陆宁之手中可能有官库的私账。”
“啪”,茶杯狠狠砸在捕头头上,而后在地上摔的粉碎,水滴像断了线的珠子很快自衣服流下,溅湿身下地板。县尉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咽下,而捕头依旧静静的跪倒着,一动不动。
“岂有此理,到底有没有?”县尊不善的看着总捕头,冷冷道,
“只是听说那小子有记账的习惯,因此猜测可能有!”捕头回到,
“大人,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这万一…,那我们可就麻烦大啦,而且此事也不宜公开查访,毕竟此案明面已经结束,若在查起,反生波折,恐于我们不利呀!”师爷建议道。
县尊听闻,满意道:“嗯,绍诚所言极是,不过宁杀错不放过。无论有没有,务必把人先抓到,若是抓不到,那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继而看向县尉继续道:“程大人,你可要多多加派人手,暗中加紧调查、搜捕!”
“谨遵大人之命!卑职定然加派人手,奋力追查,不负大人所托!”县尉恭敬回道,
“郑捕头你先回去吧!”县尊开口道,
“是,大人!卑职告退!”郑捕头磕头道,
待捕头退去后,屋里县尊、师爷、县尉及主簿四人,继续在商议着什么,直到深夜时分,灯火依然未熄。
相较于府衙书房的剑拔弩张,此刻西城外这座依旧亮着灯的营帐内,可谓是惊心动魄。随着陆宁之一词一句的讲述,刘志远戏谑地瞧着安子言的脸有红变白,由白变黑,转而像斗败的公鸡,生无可恋地瘫坐在床上,不得不说那句“心怀正义、品质高洁”的高帽还挺有用,被雷五迷三道的安子言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过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等了好久方才捋过来。原来除却那把火是真的,杀人是真的以外,其他一切都是假的,那是他们欲盖弥彰撒下的惊天大谎;原来官仓和常平仓里的屯粮大都也是假的,早已被这群蛀虫侵蚀完了,变成了一个个空库,而且那仅有的粮食里面掺杂、掺假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原来粮仓内的大批粮食早已被他们盗卖,变成私财;原来不是他们不能继续掩盖下去,而是朝廷大军需要粮食,官仓、常平仓实难供应,不得已方才毁尸灭迹;原来所谓的奸细也是欲盖弥彰,大都是早被封口的死囚,而那些不愿同流合污的胥吏早已被他们秘密处决,在大火中灰飞烟灭、永远沉寂;原来这陆宁之是因临时有事儿方才逃过一劫,待回来时已经大火漫天,杀声四起,只身逃遁,方才有今日;原来这家伙还有记账习惯,并另有私账藏匿于他处。真要老命了,干嘛要问他这些,岂不知“知道越多越危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