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尾落青苔,石墙内外有石埋。
牧童摇摆牧牛来,通天城处通天在。”
稚嫩的童音搅动着寂静的天空,一个五六岁大的牧童正卧坐在一头黄牛身上,悠哉游哉地咬着草叶,似是早已习惯了四下无人的空寂。
他的身后,一面巨大的深灰色城墙冰冷地伫立着,上面遍布着纵横的伤疤,狰狞但也痛苦。
城上无人,城下亦无人,仿佛牧童和黄牛就是这里唯一的生气。
大开的城门,冰冷的索桥,以及安静流淌的护城河,似动,似静。
城门上,三个充满沧桑气息的大字提醒着曾经的人们这里是何处,也告诉着以后的人们这里是哪里。
这里,名为通天城。
一座曾经堪比皇都的主城,一座曾经熙熙攘攘过的神迹,一座被战火洗礼后再无欢笑的历史,一座带着期许和诅咒的坟墓。
空间波动,离开墨月森林的无心和诡面七号悄然出现在这里,和远处的牧童四目相对,无言、无颜,只留下一声叹息,和牧童留下的,逐渐淡去的残影,他,并不只是牧童。
“师傅木子他还是不愿意见我么?”无心伤感地说到。
“当年的事情,对木前辈的刺激太大了,他一直认为是因为自己保护不周,才导致您的脸颊。”
“那个时候所有人连自保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又何谈保护其他人,能活着就已经是上苍的垂怜了,木子他太过苛责自己了。这么些年,我虽时有外出,但却还是头一次重回通天城,没想到啊,城没变,人也没变,木子他都是怎么过的?”
“修身养性,静待花开。”
诡面七号的回答让无心的眼神有了一丝波澜,不光是木子,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又何尝不在静待花开。
“大少主”,诡面七号忽然跪倒在无心面前,郑重地说到,“请务必保护好小少主,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在此之前,我们愿意用生命为小少主铺路!”
无言的点点头,无心没有做出任何保证,在她的内心里,无月永远都是一个孩子就好,哪怕是现在无月已经开始修炼,她依旧不想太多牵扯到他。
静待花开,永生花、昙花、彼岸花、曼陀罗无心自己也拿捏不准那份鲜艳会是希望还是恐慌,只得在心里哀叹着:
“要是父亲在就好了”
通天城内冷清依旧,鳞次栉比的房屋和稀稀落落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少房屋因为少有人住落满了灰尘,依稀能够看出它曾经的繁荣,但却可以清楚的看到今日的萧索。
青石铺就的街道尽头,是这座城市的中心通天塔,风吹雨打、战火纷飞全都没有抹去他的辉煌。
塔基百丈,托天而起,塔底八个玄妙的石门对应天地八卦,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却透着一股玄妙,八条石龙盘卧门前,似假寐,似凝视。
塔身雕画遍布,刻满了为了这座通天塔付诸生命的人们,未见鲜血,却已累累白骨。一人身着龙袍,脚踩腾龙,拨云见日,直冲云霄,彰显着他成神的夙愿,只是可惜,世人都知道,他只差最后那一米,咫尺天涯。
999米,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度,站在塔下,已然看不清塔的后半段,云雾遮蔽,仿佛真有仙境在顶端等候,也曾有修为高深之人腾空而起誓要一探究竟,但依旧是那最后一米,抹去的不仅是他们的努力,还有他们的记忆,至今没有人知道,塔的上面到底是什么。
整个通天城都依此建成,八条主街笔直延伸,上面印刻的都是汗水打湿的脚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为人始,皆为人终。
“这些年,通天塔还有开启过吗?”站在塔下,无心轻声询问到。
“未曾,虽然很多人都尝试过硬闯,但自当初那场大战以来,通天塔便沉寂了。”
“连它都开始修身养性了么?真是可笑啊!”无心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在她眼里,这座塔不过是预示着灾厄的凶灵罢了。
“确实可笑,但总是有人抱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幻想,想要取而代之登顶那最后一米。”
“不过是把愚昧误当成希望的可怜人罢了,这其中怕是少不了那两边的人吧。”无心揶揄地问到。
“绝大多数都是。”
“哼!”无心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向着八卦震位的街道走去。
相比于其它主街,这里要更为残破一些,街道两旁几乎看不到完整的房屋,一些角落里,还残留着生锈的兵器,更深处则是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呼呼大睡。
无心和诡面七号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回荡着,吸引了不少凶神恶煞的目光,在这些人眼里,生人便是生财,不过迫于诡面七号偶尔释放的杀气,并无人敢上前。
就在这荒凉之处,一家布坊格格不入的坐落着,没有鲜明的招牌,只有一个扫地的伙计半躺在门槛上,享受着因为通天塔的遮蔽而不怎么饱满的阳光。
诡面七号快步上前,低声在伙计的耳边说到:
“天亮烛火熄,买布上佛堂”。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让睡眼惺忪的伙计一下子站立了起来,满眼兴奋地看着不远处的无心,在他拱手侧身的迎接下,无心缓步走了进去。
布坊的柜台上只有一些粗鄙的麻布,乍一看不像是在做生意,但仔细想却又格外适合这条街道,柜台的后面一个老者早已躬身而起,满眼泪花地注视着无心。
“言爷爷,好久不见。”无心率先开口说到。
“大少主”姓言的老者抽泣着,他,他们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久到身上也已经和街道一样,落满了孤寂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