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玄来说,疆域的拓展并不是他将旗帜插到了敌国的土壤,而是香火。
只要香火过去了,便是他真正地占领了那块区域。
然,这种对他而言明明白白的事,旁人却似乎都不知晓,就连那转世的大魔也不知。
所以,那位大魔正在不知不觉中“割让地盘”。
李玄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深吸一口气,精神十足地一跃而起,双足踩踏在软的似毯子的茵茵绿草上。
紧接着,他双拳一握。
气血如潮起,自体内似怒涛奔涌而出,然后过了宛如“海峡”臂膀,再顺着李玄“修建出的一条条河流”贯穿而去。
常人,血气过臂只入手掌,五指攥紧,一拳轰出,便如浪潮,故而常有劲风、拳风,掀起气浪。
而这力量,则是运用江湖正常的通力法门,从周身各处挤出血气,继而汇聚一处,恰如“百川归海”。
可李玄却通过“生命表象”的改造,而逆转了“百川归海”,使其成了“海入百川”。
他将大部分气血凝聚于心脏周边,一旦运力,则会将血气强压入心脏。
在心脏一瞬达到极致后,这些气血就会顺着他建出的两条通道,直接灌入双臂,继而灌入那一个个发力点,从而一拳轰出,产生了数十数百道气箭般的东西,就好像“一拳轰出了数十道六脉神剑”。
可这种身体改造也有很大缺点,那就是李玄舍弃了大部分防御,也舍弃了大部分恢复。
他通过身体改造,刻意将气血凝聚到了一处,这固然使得他不需要再调动周身气血,直接跳过了“惊蛰指”的过程,但却也使得他想用气血去防御周身也变得艰难。
若是有個与李玄同力量层次的人与他对敌,在李玄的这种状态下,原本攻不破的防御就会变得可以攻破,因为李玄周身的防御弱了。
李玄固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可他的对手也在变强。
一旦他落入下风,他的对手很可能会将他的血肉、甚至是每一滴血都从世间清除。
所以,这种状态是危险的。
一旦被近身,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这种状态,对于驾驭多把飞剑,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李玄抬指。
“一剑惊蛰。”
剑光如电,飞射而出。
“双剑重影。”
两剑纠缠,螺旋如蛟。
“九剑开屏。”
香火缠绕,隐见几分金色,彷如九龙齐飞。
一套练完,稍止。
他目光又看向自己用来练习的剑。
这些剑放在凡间都算是不错的兵器了,但却无法承受他的力量,就好似在玩具车里装了个大功率马达,在一瞬间发动到最大时,玩具车只能崩塌。
可即便崩塌,也能帮他测试自己的“身体改造”。
这段时间,李玄是改了测,测到错,再去改,改了再测如此循环往复。“修炼”这回事硬生生被他做成了“程序员测bug”。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
今日,他自觉已经将最后一个小问题改掉了。
他的修炼,将要踏上真正的正轨。
心念稍动,他手指轻抚过那一把把凡剑。
香火触手带动众剑飞起,在他背后旋转,好似宏伟的剑轮。
他凝视远方,深吸一口气,一指点出。
血气如海进百川!
“剑潮!”
飞剑,凡剑似游龙,以璀璨无比的姿势,带着金灿灿的长尾往前贯穿而去,在李玄以香火铺筑出的蜿蜒金道上如金虹爆射,转瞬百里!
然凡剑难以承受,很快便炸开了,飞剑却犹在向前。
即便如此,李玄也能感到自己成功了。
他已经能够做到成功地驾驭百剑。
而他依靠的则完全是此时的身体形态。
“这种形态,便叫剑体。”
“然而,我还差了飞剑。”
“没有足够的飞剑,我就无法练剑。”
“而要对付熊魔,我定不可能留手,可得做好一切准备。”
他根本无法承受失败的代价。
若是他败了,他的一切亲人都会或惨死或沦为奴隶任人玩弄,羞辱。就和历史上所有的成王败寇一样。
官员大罪,全家要么连带砍头,要么入教坊司,被新皇来一句“纵教坊子弟群乱其妻”。
而国主若亡,被敌寇攻入皇宫,那其亲眷,又岂得幸免?所以,不少亡国之君都会死前将亲眷,甚至是女儿给杀死。
在这种强烈的危机下,李玄会绝对谨慎,若能多走一步就可以免掉一项风险,他绝不介意多走。
于他来说,这不是游戏,不是故事。
游戏里的角色能胡乱浪,故事里的主角能为了装逼而活着。
但他不能。
他得谨慎,得用全力。
世间若一片黑暗迷雾,修行者若提灯行者。人越强,灯越亮,扩开的光域越大,所见的黑暗也越多。
李玄思索着,不由地越发慎重,他忽地身形一动,踏上香火道,往北而去,几番遁地便来到了灵一宗外。
他身怀灵一宗令牌,于是便化作一个飞虫,一头扎入了山门
嗡嗡
嗡嗡嗡
飞虫轻车熟路地顺着葱翠的山峰而上,绕过了紫霞峰外围,继而缓缓来到了观日峰。
观日峰,旭日早起,白发老者一脸古板和严肃,正在阳光里凝视着未散的云潮起落。
朦胧的、雪白的潮水从四面涌来,衬的此处宛如孤岛一座。
金天禅轻叹一声。
眼前之景,岂非也是如今灵一宗的局势?
忽地,一道平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金宗主为何叹气?”
金天禅猛然转头,却见个慈眉善目的大和尚站在身后。
山风鼓动,吹起和尚褴褛随性的僧袍,而其下一双脚却赤着,显得无比随意,无比轻松。
未让金天禅去猜测,大和尚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主动拆开,在半空抖了抖,继而手一展,书信便如有生命般地轻轻递出,飞出。
金天禅抬手运气,去接那信。
结果,信上无力,他这一下接信却是力气打到了棉花上。
金天禅目光迅速扫过信上内容,继而古怪且诧异地看了眼前和尚一眼。
和尚双手合十,笑道:“贫僧佛陀座下罗汉伏虎。”
金天禅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信上的内容匪夷所思。
去年,他自知晓那位神武王被佛陀镇杀后,在极度后悔之余,也是心灰意冷到了极致。若是时间能够倒退,他无论如何都要拦着李玄,绝不让其离开。
而此时,随着李玄的战死,随着佛陀的出面,金天禅知道这意味着灵一宗从此成了孤城,若是撑不到后继之人,撑不到天大福缘,那便极可能在这次大战中被灭宗。
北有熊魔,南有魔佛。
熊魔,魔佛又似是结成盟友。
李玄那等的天资恐怖之人也不幸陨落。
可如今,这封信却忽然告诉他,李玄没死,而且佛陀是盟友,所为的就是击杀魔熊。
金天禅放下信,沉声道:“一封信不够。老夫不能拿整个宗门冒险。”
罗汉李玄道:“那是四阶妖魔,且是转世而来的大魔。金宗主觉得宗门能支撑多久?”
金天禅冷声道:“只要我全力防守,无论是谁来,都得被我的宗门大阵镇压,我并不畏惧。”
罗汉李玄道:“世存移山倒海之法,亦存剧毒之物,那四阶妖魔若是从外断了宗门根基,亦或是向宗门之中抛射毒物,宗主还是不出来吗?”
金天禅霍然色变。
宗门大阵克制妖魔,但不防水火毒素。
届时,即便宗门弟子可于阵法内驾驭飞剑攻击外部,也未必奏效。
罗汉李玄继续加压,道:“金宗主可知去年王都大火?”
金天禅道:“听过,想来是那熊魔放火,然后佛陀起洛水,化雨灭之。如此斗法之后,你们两家便成了同盟。”
罗汉李玄道:“但宗主不知道的是,那火有恐怖的剧毒,唯冰可克,这也是去年风雄意选择在夏日准备夺权的原因。因为熊魔便带着那样的剧毒。”
金天禅脸色越发阴沉。
罗汉李玄吓唬他道:“我佛担心杀不了熊魔,所以才想和金宗主合作。
若是金宗主不愿合作,我佛无奈,却也只能和熊魔合作了。
届时,熊魔用火施毒。
我佛移山倒海,起东海之水,浇入灵一宗内,又待如何?”
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罗汉李玄见金天禅还是下不定决心,于是又抛出了最后一根稻草。
“宗主,敢问一句,若佛陀真和李玄有深仇大恨,为何李家在青木州能好好地存在?
有关李玄的事,你应该了解的够多了,那你可曾发现李玄和佛陀之间的关系一尽是雷声大雨点小呢?”
金天禅身躯一震,沉声道:“我要见李玄一面。”
罗汉李玄凝视他半晌,道:“明日子时,五峰以西,一处豁口,可见一面。但只能一面,若是熊魔知道神武王未死,那万事休矣。”
金天禅沉吟良久,点了点头。
罗汉李玄毫不犹豫地离去,待到次日子时,月升中天,又显出本来模样和金天禅相见。
一番攀谈后,金天禅总算是舒了口气,他想将李玄留在宗门,却又知道宗门眼杂,事易泄露,不若等大局定了再说。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个问题:“李玄,你是何时与佛陀为友的?”
李玄道:“师父您曾说过,我身上或许缠了许多因果。
既然佛母为婢、佛陀为敌乃是因果,那么佛陀为友为何又不可能呢?
在最初相见时,我和佛陀就未曾因为佛母而生嫉恨,只不过世道险恶,所以才做了一出戏给外人看。
如今果是遇到了天大危机,也幸好有佛陀在,否则大战已起。”
金天禅看他是越看越满意,只觉此子心性、天赋皆是惊艳绝伦,一时之选,忍不住频频点头,温声道:“待到尘埃落定,你且归来,我将一身本事全授予你。”
说着,他又从怀中摸出一块讯石。
李玄一看那讯石,心中是咯噔一跳。
这东西,他用不了。
于是道:“老师,近日苦修,那处信号不好,讯石无法接收。”
“信号?”金天禅愕然了下,似乎在想这是何意,稍许便是明白了,但还是递给他道,“伱且拿着,等信号好了,再与为师对话。”
李玄无奈接过
自那日后,佛陀李玄便时常来灵一宗附近,与金天禅相见
时间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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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便入了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