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让他说完。我亮起了自己的眼睛,舒展身体,恢复了原型。

原型?这样说多少有点奇怪。但这的确是我最‘真实’的面貌。我变得更高也更绿了,一些伪装出来的人类特征逐渐消失…我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像是人类刻画恶魔时喜欢说的那样——它们纤长而赤红,仿佛是深渊的裂缝。

“这不是请求。”我柔声说。“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然后?然后不等他拔出枪,我就上前按住了他的脑袋。我先把自己的悲伤灌了进去,那令双面人发出阵阵呻/吟。在他不可避免的陷入脆弱的瞬间,我更深的进入了他。

我很少会潜进这么深的地方,一般只有在哈维濒临崩溃时,我才会不断、不断、不断的下潜,伸手揉捏他那不算很多的快乐回忆,驱散他的痛苦与迷茫,令他勉强重新振作。

一般来说,我都是带着他的精神陪他一起回忆那些愉悦的过往,那感觉就像是我们一起重活了一次——我知道这令他很上瘾。我知道。

不过我觉得你们也能想象得到。回忆时有多美好,拥有一切的时光是何等璀璨…他醒来时该痛苦就还是有多痛苦。我甚至会说他很绝望——他是个可怖的恶棍,是个疯子,但他的确很绝望。

他嘶嚎的声音无比…对不起,无比的动听。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他和哥谭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毕竟我的这帮同好里,只有他在阳光中站的时间最长,只要他获得的成就最高。

所以我总忍不住觉得他很美味。哈维的痛苦血淋淋的,却带着点儿奇怪的甜味儿,那令我欲罢不能。

外界都说我是他养的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其实他们搞反了。我的确还挺喜欢他的,就像孩子不愿撒开装蜜饯的盒子,我的确喜欢来他身边帮他。

但总的来说,还是哈维更需要我。他是如此热爱自我折磨。好像有很多哥谭人都有类似的嗜好。

他们都爱一次又一次的撕开自己的伤口,不许它们彻底愈合。

……但今天,我并不是来帮他的。亲爱的们,今天恰恰相反。我就是奔着要他难受来的。我是个坏孩子,我说过了,我提醒过你们的!

我本还想着如果能见到哈维,起码还能和他打声招呼,求他准许我——准许我伤害他——结果他人不在家,在家守门的是双面人。

而双面他对我口出不逊,这姑且也算是给了我惩罚他的正当理由…大概吧。总之我借此机会,更深的进入了哈维的脑子。

有短暂的一个瞬间,我意识到自己这样非常可悲。或许我真的很像我那个强/奸惯犯的父亲,他热衷窥视拨弄别人的脑子,将他人的欲/望与灵魂一起玩弄于股掌当中。他也正是因此而死的……咳。我想说我和他完全不同,但事实上,我非常明白这是多么的快乐。

地球人,绝大多数的地球人……他们是柔弱的。

就算是双面人,是小丑,就算是这等可怖的反派,就算他们都能大笑着伤害自己的同胞…在我面前,他们却还是不堪一击,宛如脆弱的幼儿。他们的大脑缺少防护,这是地球人共有的设计缺陷,在我看来这非常要命,因为他们有时甚至没法察觉我进来了。

这很好。在这里,在别人的脑子里…我如造物主般自在。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真的非常好,非常、非常、非常让人上瘾。

我不确定自己扔出了多少悲伤。可能是全部?我不知道。

因为和哈维原有的痛苦相比,我那点儿少女心事实在不值一提。

我潜入了更深的地方,拉扯着他的意识要他回顾自己的一生。我见到了一个被殴打的孩子,一个心怀理想的检察官,一个枪杀□□成员的复仇者,一个被一点一点毁掉的光明骑士……

我见到了依旧英俊的他与布鲁斯·韦恩一起开怀大笑。他们对视着,两双眼比哥谭的黑夜还更深邃,比哥谭的太阳还更明亮。

他们曾想拯救这座城,曾想帮助自己的故乡,与这里生活着的人们。

然后?然后是一阵剧痛,一瓶硫酸。然后——然后是彻底的堕落与疯狂。

于是我醒了过来,无意识的发出一声低/吟。我的呼吸变重了,双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脖子——这是自我毁灭的那部分——我赶忙松开了手,摇醒了同样正在低声呻/吟的哈维。

他满头是汗,咳嗽了两声,干呕了两下…他以完好的那只手捂住了嘴,虚弱地瞪了我一眼:

“……”这一眼毫无威力。就像我说的那样,我潜的太深了,以致于他没法立刻恢复状态。他恐怕还没彻底想起自己已是双面人了。

哈维的眼神很是恍惚,又咳嗽了好一会儿,想发火却还是放弃了。他很聪明,已意识到此刻的我格外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