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更怯。”
“老师之前说,流民是可怜人,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去寻一条活路。如今眼看着要回咸阳了,反倒是体会到了这一点。”
嬴彻略微叹气。
此番巡慰,虽是只有几个月,但....他经历的事情,比他人生二十年都多。
每个郡,每个县,百姓们地域不同,文化不同,信仰不同,甚至连语言都不同。
以往嬴彻只觉得自己父皇伟大,能将这样的天下统一,如今他更是看出了其中的苦楚困难。
相比于战功,嬴彻觉得最大的收获反倒是亲自用眼睛去看到了这些。
“六弟,为兄亦是同感。”
扶苏轻声喟叹:“老师眼界,实非我们学生可以比拟。”
“如今流民安抚政策之下,一路走来的郡县,流民之政甚好。能看到这么多百姓归还乡土,为兄心中亦是欣慰。”
至今,扶苏方才明白真正的‘仁德’是什么。
自己以前受到淳于越和叔孙通的误导,觉得真诚待人,对别人好便是了。
可现在才能看出,自家老师柳白的格局不同。
天下之民好,这才是仁德。
“兄长,说到底,咱们做公子的,出身比这些百姓好,但其他....还真不一定强到哪里去。”
“他们知道春来鸟啼鸣,稻谷入田希。他们知道玄鸟绕枝丫,人必灾祸近。他们也是爹生娘养,为了一口吃的,为了身边人能活下去,耗尽了气力。”
“我想,父皇让咱们去一趟北方代郡,就是看这些。”
“看咱们大秦的百姓和将士,到底有多好。”
嬴彻忽而开口道。
他虽然没有仗着自己公子的身份欺负过人,但说到底,这位大秦六公子内心之中是自豪的。
但....抛却这个身份,嬴彻又觉得自己有些差劲。
文韬比不上自己的老师柳白,武略比不上一路跟着的韩信,就算是两者综合,也比不过新收入麾下的白纯。
不是自卑,是认识不足,弥补不足,超越不足。
“六弟,为兄时常在想。”
“父皇曾言,天下一统。柳师曾言,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师、父皆言,那我们这些做学生,做儿子的,能否看到他们眼中的风景。”
“天下人...他们想要的,真的很简单。为兄也想要给他们。”
“至于怎么给,怎么做,为兄看不清路,但依旧拗着性子往前蹚。”
“六弟,迷茫伴随一生,没有人能看清楚所有的事情。”
扶苏拍了拍嬴彻的肩膀。
这个在迂腐之中熏陶数十年的大秦长公子,反倒是对于‘迷茫’二字看的透彻。
迷茫如何?
脚下便是着脚点,朝前走便是了!
“兄长,”
嬴彻缓缓抬眸,轻声道:“等以后,我想让七弟去领兵。”
一句话说出,扶苏微微一怔,而后含笑点头。
让一名公子去领兵,嬴彻此言,何尝不是在表露心迹?
...
“《鹿鸣》不好,虽为雅乐,但两位公子乃是巡边而归,携泼天军功。”
“将奏乐之器尽皆撤去,改为我大秦的雄兵军乐。”
宗正府内,陶实抓紧忙活,对于这次礼仪,看的极重。
朝堂之上,为两位公子定下了天子之仪,他要过目所有的章程。
甚至,连礼乐都变了!
“宗正,咱们....是不是要再准备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