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康帝大掌拍了拍她的肩膊,温声安抚道:“我知晓你忧心沈卿的安危,但是,沈卿是什么人物,驰骋疆场多年,杀敌无数,过去数年坐镇塞北之地,面对十万敌寇都临危不惧,照样将敌寇击溃于千里之外,天下谁能与其平分秋色?按此一来,沈卿焉会畏惧一匹畜生?”
父皇虽说最宠爱她,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丝毫没有改变让沈仲祁独自一人驯服猛虎的的打算。
张晚霁想要说,敌寇说到底也是人,纵任战场上刀剑无眼,但也不会凶悍过一匹猛虎。猛虎是毫无人性的,但凡见着了活人,都会不顾一切将其咬啮成粉碎。
敌寇与猛虎二者性质大相径庭,又怎么能混为一谈?
张晚霁想要将这番话说给成康帝,试图能够说服他,但为时晚矣,成康帝已经吩咐张家泽,将那一头猛虎从远处的兽笼之中放了出来。
猛虎体型彪壮凶猛,甫一出笼,便由四位壮汉硬实地拉扯着,控制其剧烈挣扎的庞硕躯体,虎啸由远及近,暴烈地撞入沉寂的空气之中,声浪排山倒海般侵袭了过来,端的是震耳欲聋。
台面上所有人受此一慑,俱是失了声息。
静伫于台面上的执剑少年,听闻到虎啸,循声望去。
少年深潭一般的眸子,晕染着一份浓晦的光影,教人观察不出具体的情绪。
似乎能够感受到张晚霁忧心忡忡的注视,沈仲祁的眸色穿过躁动的空气和鎏金的日色,遥遥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契上了,犹如在静水之中遇上了深潭,击撞出了一星半点的水花。
张晚霁的心律,遽地怦然失重,嘴唇轻微翕动了一下,有一些话,想道诸于口。
沈仲祁长久地注视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这就是让她安心的意思了。
张晚霁的一整颗心,原本是绷紧的,此一刻稍微舒张了开去,沈仲祁他心中应当是有定数的。
不过,视线微微挪移,很不巧地,她发现张家泽正在无声无息地注视着自己。
他眸底衔有一抹温和柔润的笑,但这一抹笑并不真正抵达眼底,反而给人一种毛毵毵的意味,张晚霁浸泡于这种含笑的注视里,俨如置身于冰窟之中,寒意疯狂地往骨子之中钻去,通身遍体之中,俱是泛散着一种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