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雪地里压出车辙,缓缓来到朱祁钰面前。
“两位老将军可愿与朕共乘?”
站在马车旁,朱祁钰稍微侧身,开口便让众人震惊。
同辇随君侍君侧,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
能被邀请坐上圣人车驾的,除了宠妃,那就是肱骨之臣了。
不管是陈懋还是王骥,都直接愣在当场,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拜道:“臣谢陛下厚爱。”
两人虽然感动于圣人的厚爱,可是感动之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都是古稀之年,要是再挺挺,甚至能过个八十大寿,深知这个世界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更何况是皇帝。
王骥此番被召回,心中便有想向圣人乞个世券,可现在被圣人这么一安排,想要开口讨要的心思,顿时就减去了一半。
跟随着圣人登上马车,享受着百官羡慕的目光,两人一左一右,眼角还偷偷看向这位面相年轻,却十分英武果决的皇帝。
朱祁钰的手段,王骥见过,而陈懋则是听过,更有效忠于圣人的禁卫,这两人都感受过。
“朕常听闻,闽粤之地,民风彪悍,野蛮不知礼,二位将军以为如何?”
车厢中的空间很大,就算是坐着三人,也不会感觉拥挤。
暖炉中飘着热气,让整个车厢暖洋洋的,朱祁钰开口左右各看了一眼。
闻言,两位老将军都挺直了身体,随后,陈懋轻咳一声,道:“闽地自开漳之后,久沐王化,如今也是知法守礼之地,非蛮夷。”
听着陈懋说完,并不像以前那些臣子,开口闭口就是偏居蛮荒之地,蛮化未开,不习圣人之学,不尊孔孟之道,茹毛饮血,更是在朱熹之后,这样的刻板印象,也只存在有时候的朝堂上而已。
“回陛下,粤东还好些,潮州至广州,名士名家不知凡几,不过粤西因靠近苗疆,连连动乱,百姓生活都无法安定,日日在温饱中挣扎,饭不食则饥,书不读则愚,可连饭都吃不起,又弹劾读书明理。”
王骥作为进士出身,自然关注点在读书上面,如今虽为武将,但看到粤西苗地一片萧条,自然也会联想寒窗十年的辛苦。
从实事求是出发,两人说的都有道理,朱祁钰也很满意,两位老将没有开口就是什么冥顽不灵的话语,承认了当地了发展局限。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但是以前朝廷似乎不明白,只是以歧视的目光去看待,将其划归为未开化之人,与野兽无异。
同时,他们所提到的地方,无论是闽南还是粤东,大都因为海贸而获得了前期发展的累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泉州和广州了。
朱祁钰被两人夹在中间,缓缓点头,表示自己的认可。
“生计天立,饥饿过旬,就生是非,闽地与粤地,皆是如此,不过。”
说着,朱祁钰顿了一下,让两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毕竟不过之后才是重点,不由得就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四十万大军用度,也是消耗百姓吃食,非长久之计。”
朱祁钰扬起嘴角,一脸轻松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