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安摩挲着最后的一句话,久久不忍松手。
苍劲有力的字迹力透纸背,写了八个字——
一别经年,弥添怀思。
忽而就落下一滴泪来,若是怀念,如何不能回来探望。
哥哥,说到底,你还是怕回来了就走不掉了。
后三十年间,定国公秦叙来往上京,但李怀安却难得见裴弃一次。
又是一年进京述职,李怀安站在墙头,“哥哥还是不愿意来见我。”
秦叙解了披风,露出半块竹玉珏,“他不爱来上京,他说这里他呆了二十年,这边波谲云诡,他喜欢风,今年就不来了,过两年再来看陛下。”
李怀安与他并肩而走,一声轻轻的叹息随风飘走,“朕已经老了,还是想见见哥哥。”
秦叙冷笑,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稳不住的小屁孩了,但对于李怀安这话,他依旧还是冷冷的嘲讽回去,“这也不耽误陛下三宫六院啊。”
李怀安说,“朕是君。”
秦叙落后半步,看着宫墙上的风卷着玄旗。
“陛下自然是君。”
李怀安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想起了小时候裴弃走在前面,朝他招手,喊着,怀安,快来,我们去见皇爷爷啦!
李怀安停住脚步,福海上前轻声问,“陛下,不走了吗?”
李怀安说,“朕真的老了,不然怎么听到哥哥叫朕怀安呢。”
身后人乌泱泱跪了一片,无人接话。
秦叙冷哼,闻之才不会叫你呢,他估计逗狐狸玩得正开心。
李怀安回头,凤眼狭长,一如初见,“朕少年无畏,中年无忧,老年无悔,朕之所以有这样顺遂的一生,全是因为哥哥替朕担了。”
秦叙眯眼,“所以我不愿意他来上京,也不愿意他替谁担,我宠他一辈子。”
李怀安笑起来,他往前走,前面没有人等他。
秦叙站在古老的宫道上,屈指碰了下腰间玉珏,说,“都老了,以后就不来了。”
后两年,秦叙解甲归田,与府上从未传出过名字的当家人一道,一路南下游山玩水。
收到信件的成安帝年近古稀,他只是照例把信件收起来,夜里再一遍遍看。
再后来,他老眼昏花,经常对着满屋的画像喊哥哥。
崔锦书站在门口,慢慢弯下腰。
四十年的光阴停滞不动,他们都困在了那一年的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