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认识他的烈云刀,从而推测出他是昶煦的后人,那么从这个点反推回去,一切迎刃而解。
烈云刀乃是夜奴大祭司代代相传的利器,几乎经过每一任夜奴大祭司的手。
唯有一次例外,烈云刀并没有经过最后一任夜奴大祭司明夜的手,而是被他拒绝经手,转送给了自己的师弟昶煦。
夜奴举族全灭后,能认出烈云刀的只有当年唯一从天罚中活下来的昶煦,以及昶煦那一脉人,除此之外,要是明夜没死,也就只剩他了。
明夜道:“未曾想千年之后,竟还有人记得我,这个人还是我那小师弟的后人,也算是追本溯源。”
当年他于困邪阵中,身躯被烈火灼烧,死得连一具尸体都没留下,说是死无全尸也不足为奇。
龙湛道:“前辈在此时见我,是料到了什么事吗?”
明夜道:“嗯,我身殒时曾料想过,千百年后,或许故人会有再见的那一天,谁知这一天会在千年之后的今天,而我也即将油尽灯枯,属实出乎我的意料。”
裴玄陵道:“油尽灯枯?难道封魔阵快要支撑不住了?”
明夜转眼去看被冰线捆住的哈桑,道:“若是他不有意破坏封印法阵,依靠你师父留下的加固方法,封魔阵一直这么支撑下去也未尝不可。”
可偏偏有人不愿这么做。
龙湛愧疚的道:“我替哈桑向您道歉。”
若非哈桑弄松了加固法阵的封印,封魔大阵也不会松动,明夜也不会封不住魔物,虚弱至此。
明夜摇头道:“你不用替他道歉,做错事情的并不是你,该道歉的人不应该是你。这个封印时间久了,威力早就大不如前了,要不是你师父一直加护着,兴许早就支撑不住了。”
没有什么法阵能长长久久的存留于世间,他这个封魔阵能支撑上千年之久已经是极限。
裴玄陵想起了昶煦在祭台上的歇斯底里,同情又无奈的道:“昶煦在你与魔物同归于尽后知道了真相,他想杀了夜奴族长,夜奴族长却引来天罚,他有心救人,但天罚落下,不可逆转,最终没能保住所有夜奴人。”
明夜道:“我知道,夜奴族长罔顾人伦,所作所为会引来天罚是迟早的事,只可怜那些无辜的夜奴人,被天罚牵连,没能走完这一世短缺的寿命。”
说完,他抬脚想迈出阵纹,才想起自己是阵纹上的灵神,走出阵纹很可能虚影就消散了。
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隔着距离细细的打量着龙湛,仿佛隔着他在看千年前的另一个人:“千年过去,我那小师弟也早已不再人世,你也不知是我师弟第多少代后人,物是人非啊,斯人已逝,多少还能从你身上看到几分我那小师弟的影子。”
故人不知入了多少次轮回,每一世都是一个新的人生,前尘如梦,须尽数忘却。他所惦念的人已经有了无数次崭新的人生,而他还困缚在这法阵中,一困就是上千年,久到让他都忘记了岁月。
寒渊道:“引我们入幻境的人是你。”
明夜这才注意到他们身后还站着个人,正好奇以他的实力,为何会感觉不到此人的存在。
当看到寒渊的一瞬间,他瞳孔收缩,尔后右手按在左肩上,躬身向寒渊恭敬行礼:“见过神……尊上。”
寒渊淡淡的“嗯”了声,算是回应。
这下轮到龙湛和裴玄陵惊了!
明夜追根究底千年前的人,论起辈分来,在场所有人叫他一声老祖宗都不为过。离谱的是,这位老祖宗竟然对寒渊摆出一副尊敬有加的姿态!
寒渊直接无视他们惊愕的神色,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本尊方才的问题。”
明夜直起腰,回答道:“是,引你们入幻境的人是我。”
寒渊不禁挑眉,无声的问他处于什么目的。
“我引两位入幻境,一是想让你们知道禁地里封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二是借你们的手,帮我困住大阵中封印的魔物,若是能有毁掉的法子就更好,我不想让魔物祸害无辜之人。”
明夜兀自低头,身体正模糊的闪动着,像是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吹散:“我的灵神支撑不了这个封印大阵太久了。”
龙湛道:“因此你想早做打算。”
明夜点头,怅然叹息道:“嗯,我早在千年前就不在了,你们现在见到的,不过是我留在封魔阵中的灵神,时候到了自然也就消散了。”
千年了,过去地太久太久了,沧海桑田,日月轮转。
他看向寒渊,再次躬身,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单膝跪地的大礼,道:“还请尊上能出手相救,明夜在此感激不尽。”
寒渊正面站着受了他这一礼,道:“你应该清楚,黑蛟魔物只有南明离火能焚毁。”
明夜道:“我明白,正因如此,当年才选择了以自身三魂七魄为阵灵,将魔物封印于此。”
倘若当年他能一举焚毁魔物,又岂会以魂魄为代价,生生世世困于阵中,不入轮回,不得解脱,实在是别无他法才不得已而为之。
明夜腰弯得更低:“我相信尊上有焚毁魔物的法子,况且传说黑蛟与尊上曾……有过恩怨,想来应当不愿让黑蛟重回于世。”
寒渊冷冷道:“你倒是知道得多。”
明夜不敢抬头看他,只能越加压低姿态,尽量不触怒这位祖宗。
寒渊道:“魔物还被你封印在阵中?”
明夜一听,就知道有希望了,道:“是。”
只见寒渊思酌片刻,抬手在空中结出一枚蓝色法印,指尖一弹,法印就落在了明夜脚下的阵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