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湛右手按在左肩,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此礼是故人重逢的见面礼,亦是临别送行的大礼。
无声胜有声,这动作代替了所有的言语。
明夜用一种长辈嘱咐晚辈的语气道:“我那小师弟脾气倔强,我当年离开时最希望的就是他能好好的活下去,你身为他的后人,继承了烈云刀,那就要谨记‘为人需光明,勿信邪语,正其身,扬其善,厌其恶’。”
这是他师父当初离世时,警醒他和昶煦的话,昶煦曾骂过他背道而驰,其实他并没有背道而驰,反而端端正正的走在这条路上。
只是他是跟在昶煦身后的,某人只顾着往前走,从来不回头看一眼,若是回头看一眼,就不会到死了才明白他的苦心。
龙湛道:“晚辈谨记教诲,定不负所望。”
明夜露出个欣慰的笑容,身形在星星点点的火光中慢慢消散,等到龙湛起身,虚影已经消失,唯有慢慢隐没入黑暗的火星。
裴玄陵想念一句往生咒,嘴巴刚张,有人比他先了一步。
寒渊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念出的往生咒如同山涧泉水叮咚击打山石,让人心神慢慢放空。
一句句往生咒念出,整个夜奴城里升起数不清的流光。
那是生灵被超脱的灵神,是临死前放不下的执念。
寒渊不仅将明夜给超度了,还将当年受天罚牵连,无辜枉死的所有夜奴亡魂给超度了。
裴玄陵看着这一幕状景,不知如何言语。
心里暗道,寒渊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得缝隙都不留,说他是冰雕的人,满身寒气冷傲绝尘都不足为奇。
连身带心都是冰块雕的,让人找不到一丝温度,仿佛他天生就缺了七情六欲,悲喜爱恨这种东西,是个无情无欲的人。
可现在,裴玄陵知道,寒渊也是有情绪的。
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无情无欲,不知人世悲喜,而是他深深藏在了心底,不善表达。
一切结束后,众人找到了出去的路,走出了这被黄沙埋没千年,暗无天日的死城。
出来的地方是离禁地不远的另一座沙丘。
重新被太阳照到,裴玄陵感觉通体舒畅,在地下待了怎么久,身体里聚集的阴冷气现在被太阳一照后都散了干净,暖洋洋的别提多舒服。
龙湛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筋骨,道:“总算出来了。”
裴玄陵道:“是啊,再在下面待下去,可能和那些干尸打照面了。”
言毕,他就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刚好出口又在沙丘拦腰处,缓坡足足有七八丈高,这么毫无防备的被推着往前迈了一步,差点就一脚踩空从沙丘上滚下去。
“谁啊!推我……啊,前辈是你啊。”他想回头瞪人,结果一回头见是寒渊,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寒渊躬身从洞口走出来,伸手将衣袖上的沙子拍干净,一头长长的白发在阳光下显眼得紧。
他似乎不喜欢阳光,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冷,眉头微皱的用宽大的袖子遮住阳光,又觉得这个动作不雅观,复了又放下来。
“糟了!”
龙湛突然没头没脑的嚎了一声。
裴玄陵被他嚎地脚底一个蹑踞,差点又从沙丘上滚下去,幸亏寒渊还有点良心,没有袖手旁观,即使伸手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真从沙丘上狼狈的活下去。
裴玄陵没好气的道:“你干什么嚎这么大声?”
龙湛道:“封印地那些邪祟被我们给忘了!”
经他提醒,裴玄陵也想起来了,之前被封印法阵困在山洞里的邪祟,而今封印法阵散了,那些邪祟岂不是自由了!?
裴玄陵一拍脑门,瓮声瓮气的说了句:“完了!”
禁地离羯拓族栖身的绿洲可不远,这些个邪祟一逃脱,第一个祸害的非绿洲莫属,他们就这样贵人多忘事的给忘了个干净,现在才想起来,接下来的场面可能就有点难收拾了。
龙湛道:“赶紧的回去,大阵解的时间不算太长,现在回去还有得救!”
裴玄陵立马点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二人拔腿就往绿洲跑,完全忽略了后面还有个困着哈桑的寒渊。
等他们想起来时人已经在城门前,见鬼的是,本该落后的寒渊居然比他们还要快的出现在了城门前,身后跟着脸色发白的哈桑。
裴玄陵:“……”
龙湛:“……前辈,您这是用了什么术法?尽然比我们还要快!”
寒渊把手里牵人的冰线丢给了他,惜字如金的回了两个字:“瞬移。”
龙湛捏了捏手里拴着哈桑的冰线,无语凝噎:“……”
好嘛,是高手就了不起,独属于高手的高傲他们不配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