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芙的答案并不意外。
如果她连这点基本的政治素养都没有,这么多课岂不是白上了?
希芙轻声解释道:“父亲年龄大了,经过这次波折,他肯定也是心力憔悴,让他回家族领地享受晚年是为他好。”
罗兰微笑点头,“这样最好。那菲诺皇子怎么办?”
希芙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尽,她当然知道罗兰的言外之意。
父皇可以退位,菲诺皇兄怎么办,他才是合法继承人。
如果他们都回来,纹章院和内阁不见得愿意接受父皇退位,毕竟父皇的行为有迹可循,好控制,不像她这么出格。
就算父皇退位,也应该由皇兄继位,而不是她。
如果是半年前,她会随口说出“那就让皇兄继位,我坚决支持”这种完全不过脑子的话。
但现在她不会。
她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海外团队的领袖。
罗兰他们跟随她可不是为了跟她倒霉。海外三省的官员和军队支持她也是为了进步。
就算她想退缩,说不定哪天在书桌旁打个盹醒来就发现头顶戴着象征皇权的冠冕。
她哪有什么退路。
就算她不管不顾,执意要将皇位还给皇兄,菲诺皇子也不见得念她的好处。为消除隐患,她这个临时皇帝大概也会死于一场意外。
不是菲诺容不下她,而是不得不这么做。
呼吸有些急促,胸口急剧起伏,希芙的眼圈微微泛红。
如果说和父亲的关系还有些生疏,她和菲诺的关系就亲密多了。
想到往日兄妹相处的温馨画面,纤纤素手颤抖的厉害。
她的嘴唇嗫嚅着,终于还是问出那句话,“他真的没法活着吗?”
罗兰没有说话,这种时候不能说话。
希芙可以自己下决心杀掉竞争对手,但他不能主动撺掇。
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回座椅,希芙痛苦的闭上眼睛,泪水不断流下。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清风从窗口吹进,将桌上散落的文件吹的不断翻页。
过了不知多久,希芙略微沙哑的声音满是疲惫,轻声呢喃道:
“菲诺皇兄为保护父皇不幸遇难,我会照顾好他的家人,让他的儿子继承他的伯爵爵位。”
罗兰没有说话,看着希芙眼角的泪痕,心中轻叹。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这就是皇权的沉重。
每個大帝头衔的诞生,都伴随着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生命的逝去。
一将功成尚且需要上万枯骨,更何况大帝?
谁也帮不了希芙,只能自己走出来。
若是按照另一个世界古代的规矩,菲诺皇子全家老小一个都不能留,但这是苏赛克斯,规矩不同。
希芙的继承优先级远高于菲诺的孩子。
他们太年幼,根本没法在即将到来的混乱带领苏赛克斯夺取生存权。
于情于理于法,都应该由希芙继位。
当然,前提是先皇肯主动体面。
若是他老人家不肯主动体面,那可真是父慈女孝的感人画面。
这道题有标准答案,希芙能做出正确选择不难,难的是她如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呆呆的坐了好久,希芙总算缓过神,幽幽的问道:
“罗兰,我是不是变坏了,变得越来越陌生?”
罗兰平静的说道:“希尔芙陛下,好和坏这种简单的标签只存在于孩子们的童话世界。成年人的世界哪有简单的好和坏。政治家固然要维护个人形象,但能将国家代入正轨更重要。”
希芙精神一凛。
罗兰极少用希尔芙这个名字称呼她。这次不但用她的正式名字,还加上尊称,就是提醒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希芙坐直身体,掏出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
“照顾好皇兄的家人,照顾好国家,是我对他的偿还。”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便微笑着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找欧登王国借橡树?”
“你认为呢?”罗兰微笑着问道。
希芙的精神振奋起来,瞬间将被贬斥的父亲和宣布死刑的兄长忘却,开始沉思。
又到了她最喜欢的随堂测试环节,她可得好好表现。
思索片刻,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想再确认一些情报。”
罗兰没有说话,认真的向希芙敬礼,然后去找阿丽娜。
他用这个动作向希芙传达心意。
这场军事行动现在由希芙来策划,他现在只是总督。
阿丽娜很快被叫来。
“复仇小姐,我需要欧登王国的详细情报。”
“伯爵大人,请稍等。”
阿丽娜将准备好的情报放在希芙面前。
欧登王国不大,面积比海外三省稍小,人口也只有海外三省的一半,但他们民风剽悍,武德充沛,在苏赛克斯建立帝国前甚至登陆苏赛克斯大陆建立过殖民地。
经过几个世纪的拉锯战,他们被逐渐强大的苏赛克斯人赶走,但依然在海上压制着苏赛克斯人。
一百多年前的那场海战,彻底打断欧登王国的脊梁,也让双方的仇恨达到顶峰。
欧登王国拥有七万多常备军,他们极限动员可以调动二十多万军队。
这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海外三省历史上不止一次和欧登王国发生过摩擦,双方互有胜负。
硬啃这样一个小强型国家并不容易。
特别是要夺走他们翻盘希望的橡树林,那简直是要他们的命。
不仅如此,欧登王国的强者不少。
他们拥有好几名实力等同于位阶八的狂战士首领,还有一名半退隐状态的督军级狂战士,实力大致相当于位阶七。
他们的硬实力自然远逊于苏赛克斯帝国,但并不输海外三省。
苏赛克斯帝国的强者当然远超他们,但这些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完全听命皇室的并不多。
特别是位阶七级别的强者,他们最大的追求就是晋升位阶六。
国家之间的争斗他们极少参与,除非有足够的利益。
希芙花费了至少一个小时仔细浏览全部情报。
没人打扰她。
罗兰在等她交卷,阿丽娜则是向来很少和希芙说话。
她扶了扶眼镜框,在罗兰示意的位置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却发现是罗兰的茶杯。
虽然没有喝过的痕迹,应该是新茶,但这毕竟是罗兰的杯子,直接喝有些奇怪,放下又有些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