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奇怪的事件天天发生也就不能称之为奇怪了。
就像现在,我同三位先生在微言阁中围案聚餐,一边品着周妈妈刚刚送来的午膳,一边热烈讨论我那日在瑞安公主府所说的狂言以及我带来的小册子。
我很惊诧于三位先生对新事物新知识的开放态度。
他们对于我所提倡的阿拉伯数字,标点符号,运算符号等观点并没有抵触,只是吐槽我那横版书写太过不雅,也不符合传统。
而通过交谈,我才得知原来赵士桢同鲁密国使者早有接触,他所研发的火器很大一部分源出此国。
根据赵士桢所描述的鲁密国,我猜测此国应该是奥斯曼,或者是奥斯曼的一部分。
而毕懋康早年游学广府,同西欧两牙人都有过交流,他还颇有兴致的在我面前拽了几句葡萄利亚语。
他们本就知晓阿拉伯数字的存在,对汉以外的文明也并不陌生。
虽然我能感受到他们仍旧以俯视的姿态去审视外来事物,就是批评的多夸赞的少,不过这也是人类的通病,不单单我们才有。
但他们对外来事物并不抵触,还是可以谈的还是可以了解的还是可以为我所用的,这就是两位中书舍人对待洋学问的态度。
而利玛窦在大明境内获得种种称赞同礼遇,也足以说明士大夫群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同样是抱有这样心态的。
这比我预期的还要好,即便他们仅仅是猎奇心态,而并不认同有学习外来学问的必要性。
其实都是死鸭子嘴硬,外来的洋学问早就在大明开花结果了。
就比如火枪火炮,因为战争需要,所以大明毫不犹豫的就去学了!而其他学问么,在没有展现出需求性之前也就是拿来玩玩,成为席间的谈资。
就像现在,几位先生一边品着茶一边听我讲述逗号句号冒号引号等等所代表的含义,以及如何在写文章中加以利用。
当听到我幻想有朝一日这样的断句方法能普及全大明时,南居益表现出了极大的不屑。
“此法虽简单明了易学易懂,但失之于风骨同意韵啊,就如《兰亭序》,若文中充斥这样的圈圈叉叉,还能成为千古名作而流传后世么?”
我笑着说,“先生此言有理,但我所倡导的符号是为了便于学习便于阅读啊,而如先生所说的诗文创作大可以恣意泼墨,留下千载名篇。
我以为二者并不是非我即你,你死我活的关系,而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南居益问我,“这就是殿下所说的实学?”
我说,“是的,一切从现实出发,有利的我们就拿来用,无用的我们就摒弃掉!”
“那圣学呢,殿下以为圣学同实学孰轻孰重?”
南居益不是个老实人啊,这厮居然给我挖坑。
我毫不迟疑的回答他。
“圣学为根本,实学为枝叶,无根则枝叶难以存活,但无枝叶则根也难以长久。
圣学是规范,我大明之所以安定便是人人皆认可圣学,以圣学所倡导的规范来约束自己。
但这还不够,就比如如何耕种如何修渠如何纺纱如何建城,只知道圣学是不足以解决这些问题的。
先生手中的笔案上的纸炉上的茶壶不也都是以实际的学问做出来的么?
本王以为,圣学可安邦定国,实学可强国富民,二者不可偏废,偏则国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