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
高强度工作一日,这让正在鼎盛之年的毕懋康也感觉有些乏累。
将近放衙时,王府别院的女使如往常一般准时而至,在长史府的偏厅摆开席面,两个老家伙便凑在一桌,由王府女使伺候着就餐。
这是殊荣,也是一份责任。
只是毕懋康却高兴不起来,已经快半年了,这人怎么还不回来呢?便连个消息也没有,偶尔过往的商船,倒是有些风言风语。
瀛王殿下,打了西班利亚的红毛鬼。
瀛王殿下,去了苏禄。
这之后,就打探不到任何消息了,大海无垠,这也没办法派人去找,真正愁死个人。
这也就是立府在偏岛,加之有意隐藏消息,不然藩王私自离开藩地,罪过可就大了。
“孟侯贤弟,瀛王殿下吉人自有天助,你就放宽心吧,出不了事!”
毕懋康看着徐光启微微苦笑,“子先兄倒是看得开。可哪有这般做法的,招呼也不打一声,偷儿也似的就溜走了。府里一大摊子事,瀛王也真是放得下。”
“看不开又能怎样,横竖人都走了!”
徐光启一口酒一口菜,怡然自得,所谓心宽体胖,说的就是他。
“不提也罢,还是商议商议眼下这件事吧,子先兄,你怎么看?”
“你是说淮安府灾民?”
说起这个事,徐光启眉宇间也凝重起来。
前来瀛州府的移民,如冬日里的雪球越滚越大。
原本,移民多是军匠家眷、亲属、友人,第一波高峰过后,陆陆续续的,移民从来也没有断绝过,但数量总体可控,就是个细水长流的过程。
如今,这第一批移民已经安稳下来,房屋院落有了模样,对于土地的利用也五花八门。
就像在亚庇安家落户的黄氏一族,勤劳似乎已经镌刻进了汉民的骨子里。
新开垦的土地不适合种植麦稻,那就种植土豆、红薯、玉米,这些作物的生存力极强,便野草也阻挡不了他们结出累累果实。而种子是从来也不愁的,有着北塘作为依托,种子要多少有多少。
粮食虽然仍旧不能自给,但已经不像初来时那般压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但两月前,浙江台州府府衙莫名其妙发来行文,言大雨连绵数日,山洪滚滚,淹没半县良田,有灾民近万无处容身。就来函问问,瀛王殿下不是上过《瀛州移民疏》么,要不要人?我台州这里有!
这种事当仁不让,毕懋康就派人去接洽。
结果消息还没传回来呢,这台州府的知府衙门便动员军民船只,一位知州亲自押船,送来三千多灾民!
这位知州多少还讲点良心,附送两百石糙米。
他握着毕懋康的手,泪眼汪汪,言说这两百石糙米,还是他舍去面皮从大户那里求来的。
灾民登岸,这位知州饭都没在澎湖吃一口就屁股着火也似的跑了。
只留下王府接待人员在风中凌乱,只看到娘哭孩子闹,一脸茫然无措的灾民。
没有任何办法,就只能做接盘侠!
一口气安顿三千余人口对瀛王府来说,也是一件沉重而繁琐的差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谁料想这刚刚安顿好一批,南直隶淮安府又闹了灾,是雪灾!
两县冬麦被冻,补种来不及,眼见明年颗粒无收!
而一季绝收,对于大多数百姓而言,就是破产,卖地卖人最后卖无可卖,沦为无业游民。
虽然这次没人来问,但毕懋康同徐光启却心痒难耐,犹豫不决。
徐光启微微沉吟,说道,“依我看来,不如行文去问一问,若淮安府无力救灾,我四县总还能安置一些。”
毕懋康摇了摇头。
“不能问,问就一定会有!以我瀛州府目前情况看来,存粮有限,求稳才是上策。只是可怜了百姓,不知要冻饿死多少。
子先兄,兹事体大,瀛王迟迟不归,此事我亦难以抉择啊。”
“唉,终究还是差那一口吃的!”
说到这些,眼前的饭菜也就寡淡无味起来。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灯塔钟鸣!
门房急慌慌的跑来禀报,“二位大老爷,瀛王殿下回来啦!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