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问题令朱常瀛有些不解,李珲为何就轻易的割让了一县之地?哪怕那是海外荒岛,没多少收益。
万历老皇爷虽然因为援朝战争在朝鲜国声望如日中天,但也不可能仅凭一句话就做到这一点。
当朱常瀛提出这个疑问时,杨家春的回答令朱常瀛十分惊讶。
李珲于今年年初推行一部新法,名《宣惠法》。一项按照土地面积,将贡物统一为米谷的新纳税制度。
简单来说,就是朝鲜版的摊丁入亩。
不对,我大清还没有出现,所以没准雍正学的就是朝鲜呢。
按土地面积征税,自然穷苦人受益而地主老爷倒霉。
此令一出,朝鲜两班士族哗然,大君你这是要干啥,是向我们宣战啊。而朝鲜的两班士族比之大明的文官还要霸道还要朋党还要狗咬狗,但此刻却集体向着李珲开炮!
这种尖锐的对立自然伴随着政治风险。
就在这个当口,万历老皇爷的话让两班士族如饮甘霖,大君你不敬君父!
而李珲则如五雷轰顶,阿西吧的,我这是在舔你啊,你儿子私交属国,图谋不轨,这怎的还骂起了人!
若是其他皇帝也就罢了,但万历不同,万历是李朝的大救星,他的话比李珲的话要好用多了,虽然他不爱说话。
被君父这样责骂,问题很严重,这是儒家道德上污点,有违五伦,进而可以引申为你不称职。
对政治相当敏感的李珲大概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为了稳住自己的王位,也只能将大静县送出去,以求得宗主国的谅解了。
有关李朝的情报还有很多,比如李珲的大哥临海君在流放地被毒杀;朝鲜的东人党西人党如何斗争激烈;李珲又是怎么同先国王的正牌老婆,穆仁大妃在斗智斗勇......
往常,朱常瀛的重点一直在南方,至于朝鲜内政则很少关注,这一回却听的特别仔细。
对于李珲这个人,朱常瀛还是赞赏的,虽然这厮准备坑自己一下。
《宣惠法》,就其内容而言是真的了不起,按着正常历史轨迹,我大清在百多年后方才推行这样的类似制度。也难怪人家自称小中华,儒家文明的尽头。
转过天,朱常瀛开始视察澎湖。
一条环岛路,两座人工蓄水湖,五座维修船坞,这是当前澎湖县的几大工程。
船坞为商贾经营,东家为几名从官营造船厂跳槽单干的匠师。几人将家产变卖大半,买下澎湖湾一片地皮,营造维修船坞,很有魄力。
其中一座船坞已经竣工,可容纳2百吨以下船只入场维修。
这船坞,不是那么容易营建的,要在岸边挖一个长40米宽15米深8米的长方形地槽,条石砌墙,而为了防水,还要砌两层,中间辅以水泥同铁筋加固。
至于工具器械就更加专业,水闸、人口排水泵、船坞底部承载船只的支架,许多工具器械都令朱常瀛大为赞叹,耳目一新。
船只拖拽入船坞,随着水位下降落于托架,等海水排干之后,船工就可以展开检修,抠船蛆,更换腐烂船板,重新粉刷桐油沥青等等。
看到这玩意,就会自然的联想起后世的汽车4S店。
朱常瀛兴趣盎然的观察半日,很是欣慰。
看过价位表,这就牛了,起价3两!
即便这般,订单已经排到了两月之后。
走过路过,总要留下点什么,临走前,在东家殷勤的注目下,朱常瀛提笔写了几个大字。
绍氏维修船坞。
但修路同挖掘人工湖就没那么美妙了。
长史府设计的移民过渡方案没有几个月就被玩的崩坏,短期雇工虽然令瀛州减轻了财政压力,移民也有了微薄收入,却坑苦了承包商。因为移民转头就被移民司装船运走了啊。
自然而然的,万恶的资本把目光瞄向奴隶。
战俘,这个词在瀛州似乎已经不存在了,瀛州军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大把的奴隶运回瀛州发卖。
也不单单自己人在这样干,瀛州的坚定盟友,海盗之国苏禄同样是奴隶贸易的赢家。
澎湖湾内大仓屿,已是臭名冠瀛州的奴隶贸易中心。
每日交易不绝,既缓解了用工短缺,又增加了税收。
邪恶之花绽放的地方,繁华如盛世。
回到王府别院,朱常瀛有一日没有照镜子,因为看到自己,就感觉毛孔发痒,似乎有黑色的血液迫不及待要喷薄而出。
澎湖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可以装作若无其事,毕竟这个时代的所有伟大建筑,都是用人命换来的。但偶尔,朱常瀛还是会因为恶行而对自己生起一种厌恶感。
这是前世留下的病根,已经越来越轻微,估计再过几年也就完全痊愈了。
转过天,朱常瀛就跟没事人一样了,由着艾玛为他穿衣戴帽,临走前,还不忘在女人的屁股上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