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有什么事呢?这事还要从安南说起。
宣德年间,好圣孙撤兵交趾,安南黎氏立国,嘉靖初年,权臣莫登庸篡位,改黎朝为莫朝,并遣使请明朝册封安南国王,理由为黎氏绝种了,他只好代劳。
这等低智理由鬼才信啊,嘉靖老爷子爱修仙不假,但论权谋,莫氏就是个娃娃。
一番暗中调查,发现这厮竟然篡位,而且还贿赂钦州官员,杀了好些前来大明告状的黎朝官员士子。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这个不能忍,嘉靖老爷子暴怒之下,遣使大骂莫登庸,并令两广调派大军,准备讨伐莫氏。
老莫怕了,率文武百官自缚前往镇南关认罪,顿首请降,献舆图金宝,割八县土地与大明。
老莫为何这么怂呢,因为安南南部还有权臣郑氏,阮氏奉黎氏为主,同他分庭抗礼,也即所谓的南北两朝并立。本来应付南朝就很吃力了,如果大明也发兵,那莫氏覆灭只在顷刻之间。所以这个孙子,他必须要做!
必须要承认,论权谋,我大明舍嘉靖其谁?
收到降表之后,嘉靖老爷子总算不喊打喊杀了,但你个乱臣贼子怎配称王呢,骂骂咧咧封莫登庸为安南都统使,子孙世袭,安南内政悉听其管理。
好么,皇帝一道旨意,安南由藩国变为羁縻州,他就不是国了。
就说嘉靖老爷子高明不高明吧。
老莫是无所谓的,只要咱能说的算就行,奈何他的子孙不争气,被南朝打的扑街,丢地失土,如今只能躲在高平一隅之地,靠着大明苟延残喘。
郑氏阮氏又搬出黎氏后裔来请封,这就搞的大明也没有办法,又把安南王位给了黎氏,谁让莫氏不争气呢。
复辟的黎朝同莫氏不共戴天,几乎年年都在打,而黎朝内部也在斗,形成事实上的莫郑阮三朝并立局面,而黎氏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三方争霸,这就导致有些小势力反复横跳,今日依附莫朝,明日依附黎朝,乱中取利,流窜至大明境内为乱的也有不少。
近期便有一个自称扶安侯都勇的家伙入寇钦州府,劫掠数座城镇,官军屡败,为害甚重。前任两广总督戴耀就是因为剿匪不力丢的官帽子。
张鸣冈甫一上任,一面派人前往广西调兵,一面遣使前往莫氏、郑氏,勒令他们约束部署,毋得犯边。
在这位老倌的叙述中,广西兵不负使命,连战连胜,恢复州县,然而匪夷都勇部却没有选择逃回安南,而是退至永安州临海三岛盘踞,时而进入内陆劫掠乡民,威胁防城。
钦州府调集各类船只征讨,结果这船刚刚出海就翻了两艘,淹死了20几个。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乡勇一哄而散,不战而溃。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张鸣冈急的眼窝深陷,双眼通红,这特酿再不解决,怕是也要晚节不保,丢官去职,回家养老去了。
历来边疆无小事,也难怪老头上火。
“殿下,如今贼势嚣张,据岛而守,老臣欲调动广东水师前往征讨,又恐珠江口空虚,您看可否......”
朱常瀛淡淡一笑,“见庵公,这珠江口有我瀛州军镇压,能出什么乱子?只管调广东水师去就是了,这又有什么可为难的。”
“这个么......”张鸣冈老脸微红,叹息道,“老臣便实话说了吧,广东水师战船多老旧,军兵也疏于训练,只怕是去了也无用。而瀛州军兵精炮利,还望殿下顾念苍生社稷......”
”打住!”朱常瀛冷冷道,“当兵拿饷,保家卫国,此是应有之义。船旧了就修,兵怂就练,孤来广东是督查市舶司同商税来着,可没有平乱剿匪之任。再者说,粮从哪出饷从哪来,战后的抚恤呢,这些见庵公可有想过?”
“有!老臣筹备了饷银七千两,粮两万石,只要殿下肯派兵剿匪,老臣即刻差人送来!殿下啊,防城危急,时不我待,这这......这哪里有时间修补战船,操练军兵呢。”
朱常瀛略感意外,没有想到老头还当真早有准备,只是数目少了点,这点银子同补给也就将将能支应两千人一月所需,而盘踞在永安州的匪夷高达四千众!
不过以朱常瀛推测,这四千人应该是老幼妇孺算一块的,真正当打的也就千余人,如果真有四千可战之兵,那就不是匪而是军队!
不管怎么说,老头是凑不出钱粮来出兵了,至于其他不过是借口罢了。
想了想,朱常瀛问道,“莫氏同郑氏是如何回复使者的?”
“唉!”张鸣冈又是一声叹息,“莫氏坦言,这个都勇本是莫氏旧将,后叛逃郑氏,不知因何为郑氏所不容,才率部逃至我大明境内。只是莫氏无力征讨,无可奈何。而郑氏则言这厮从未归附,拥兵自重,不服黎主辖制......”
“也就是他们都不打算管了?”
“呃,正是如此,老臣也预料会是此种结果,但总存着万一。”
“宵小之徒,首鼠两端!”朱常瀛微微冷笑道,“若孤所记不差,自我朝开国以来,安南入寇两广12次,名虽藩属,实则不臣,实乃天生的反骨仔。罢了,此事便交于孤,只是孤在钦州没有调兵之权,见庵公还需传令州府军卫,悉听孤王调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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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辣鸡王位真是令人蛋疼,若无明旨,便一个兵也休想调动,也就朱常瀛挣脱了樊笼,但大明官军,还是同伟大的瀛王无缘。
张鸣冈闻言喜出望外,旋即又疑惑起来,“殿下准备亲往防城?”
“正是!”朱常瀛淡淡一笑,“见庵公难道忘了孤王本就有意在琼州、钦州择地设立市舶司么?如今怀远、香山澳渐趋安稳,也该去往钦州走一遭了,顺道也好在琼州选址动工!”
老头脸色瞬间蜡黄,“殿下不可啊,兵凶战危,遣一大将前往征讨足矣,又何故以身犯险?”
又是这一套,朱常瀛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见庵公不必担心,孤王自然不会冲锋陷阵,以身犯险,只管把钱粮手令拿来,不出三五日,孤便提兵南下。”
老头沉默了,脸上的肉都在突突乱跳。
俄尔,张鸣冈抬头艰难说道,“如此,老臣与殿下同去!”
朱常瀛微微一愣,旋即失笑,“也可,有见庵公在,诸事方便!”
军国大事就此谈妥,二人又详细商议了一番出兵细节,至晚,张鸣冈方才告辞离去。
望着老头离去的背影,朱常瀛陷入久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