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城堡如同一颗赤红的宝石镶嵌在大地上,五座棱形碉堡如同利爪般伸出,两座城门临海,水门联通内外,三座城门面向陆地,城门五十米外又建有独立碉堡,碉堡有铁锁木桥同主城连接,构成一座全方位无死角防御体系。灯塔在东侧面海高地上矗立,塔顶飘荡着赤红大明日月旗。
这就是瀛州在天竺海上的明珠,锡兰红石城。
城墙上满目疮痍,弹坑处处,从城墙根附近收集起来的炮弹堆积成山,尸体也如山。
倪天宝见到刘时敏同贺承志时,眼含热泪,语带哽咽,抓着二人的手说不出话来。
憋屈,太憋屈了,断断续续被葡人欺负了将近一年,恶气难平。
“好样的!好样的!”刘时敏使劲拍着倪天宝肩膀,“没给咱大明丢人!也委屈你了,弟兄们受苦了。”
“我这......我这以为见不到诸位了,我以为殿下把咱忘了,不管咱了。”
“我是你,也免不了这样想!”刘时敏安慰道,“不过殿下是什么样人你还不知道么?就说你,当初一读书就犯困,殿下可也没说不要你。”
“那倒是,咱没少了挨藤条。”
说着说着,倪天宝就龇牙笑起来,想起学堂往事,满脸追忆。
贺承志见两人卿卿我我,假作不满道,“我说,咱们不能进屋说话么?”
“失礼!失礼!”
倪天宝在前引路,将众人请进红石城。
瀛州同葡人的恩怨也不需要多说,利益之争,不进则退。
朱老七不可能对天竺这块肥肉视而不见,一个南洋还不足以养活大明,所以刘时敏来了,汇同马六甲组建一支拥有20几艘战舰的联合舰队气势汹汹的来了。
然而决战时刻,果阿舰队却选择避战,跑回了科伦坡!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遗憾,没能毕其功于一役。
进入总督府,满城中高级职员齐聚,刘时敏当众宣读瀛王敕令。
锡兰总督:刘时敏,提督锡兰军民两务。
副总督:倪天宝。
军机参赞......拢共封官15人。
可惜,有两个倒霉蛋没有熬到云开月明,牺牲在同葡人的战斗中。
封官之后又有封赏,驻锡兰西洋商行职员按品级论赏,金额有限但人人有份。同时,又有手谕令总督府成立之后,核定雇佣军军功,论功行赏。
锡兰同南洋治理模式其实时不一样的。
南洋之土一旦被瀛州占领,则会派遣流官治民,军政分离。而南洋之外,朱老七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没有那个能力,为时尚早。
那怎么办呢?向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学习,以利驱动,自负盈亏,所以就有了锡兰总督府这样的怪胎,官不官商不商,实际上又是官商一体。
宣读过文书,也算正式就任了。话说刘时敏本就是西洋商行大掌柜,锡兰岛上的人原本就是他的下属,倒也不会产生什么矛盾。如果派个旁人,怕也管不住这些骄兵悍将。
连着忙碌几日,红石城方才褪去大战痕迹,重归稳定。
有些人走了,去往马六甲的航线畅通,数艘商船迫不及待的离开,赚钱还是亏本已经不重要了,归家心切,保命要紧。有些人留了下来,观望局势,瀛州舰队的到来为原本颓丧的商人群体注入一针强心剂,或许留下来,收益更多?
锡兰,在大明典籍中又称‘狮子国’,然而此岛没有狮子,不过另外一个称呼却名副其实,宝石之岛!
此岛盛产蓝宝石,碧玺,猫眼等等几十种昂贵宝石,以红石城历年总结的情报分析,天竺大陆宝石供应有一半出自锡兰,葡人通过贩卖宝石获取的暴利不下于香料,西洋商行通过宝石贸易,每年所获取的利润则高达数万两,为数众多的私商则获利不详,恐怕也不会少于西洋商行的收益。
但红石城不在矿区,矿区位于中西部河流以及中部山脉,控制在葡人以及康提人手里,瀛州商人只能被动的从康提人手中购买原石,甚至付出更多成本购买加工后的宝石。
将势力延伸至矿区,拥有自己的矿脉,一向是红石城人所渴望的,奈何实力不允许,一直也没能达成目的。
此外,岛上的肉桂品质极佳,很大一部分被葡人运去中东,欧罗巴兜售。
而广受大明人喜爱的则是象牙,这玩意有多少在大明也不愁销路。
且不说锡兰岛的战略价值,单单这座岛上的物产就值得令人驻足。
几日开会接见,了解各方诉求,刘时敏对于如何治理锡兰有了初步想法,只是拿着最终递上来的统计数据,又有些头疼。
不算他带来的新军,也不包含马六甲海军。红石城原有大明籍雇员86人,现有51人;原有大明籍雇佣军735人,现有498人;留在红石城经商讨生活的大明人547人。
为什么要统计这么精确,自然是有事拉人一起上。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奴仆数量,整个红石城有各类奴仆将近两千人,是大明人口的两倍,其中五百为雇佣军,余下则为私人奴仆。不夸张的说,60%的大明人拥有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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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奴仆并非锡兰人,而是来自于南天竺,按红石城人的说法,天竺奴仆顺从乖巧,对主人极为忠诚,用过的都说好。
能不好用么,满城的娃子都是混血,没一个看着像正经大明人。
舍此之外,红石城西门原本是有市集的,聚拢着过千僧伽罗人,包括并不限于各类工匠、商人、手工业者,正是通过他们,大明商人才能源源不断的获得货物销往南洋以及大明。
战争虽然使集市受损严重,但倪天宝告诉刘时敏,附近的僧伽罗人、泰米尔人很快又会重新蜂拥过来。这一点也不奇怪,为了吸引劳动力,红石城总是要比土着老爷要慷慨一些。
这话刘时敏是相信的,走过路过,土着总会投射过来卑微中带着崇敬又狡猾的眼神,期盼着能被城内的黄皮老爷选中,咸鱼翻身,结束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惨日子。
仔细想来,这红石城不就是香山澳的翻版么,只不过城头变幻大王旗,现而今作威作福的是大明人。
好吧,这也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大明人太少外族人太多,无论仆从看起来有多么的忠顺,刘时敏始终觉得不妥,但短期内他又毫无办法。
对于土着的管理,红石城也极为粗放。归化完全依靠生殖,城中甚至没有一座普及官话的学堂,以至于许多混血儿说起官话来带着浓郁的咖喱味,说话都困难,更遑论识字读书了。
在抵达红石城的第九日,第一任锡兰总督刘时敏颁布若干政令。
第一,在红石城控制区推行里甲制,设甲长、里长,负责抽丁轮役,征收赋税。
辖内共有14个自然村,一村设一里长若干甲长。
里长甲长自然从那些村望中筛选,至于愿意与否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得行。做红石城的官不吃亏,许以在红石城内定居、经商特权,其待遇同大明人等同。
嗯,也就是说做红石城的狗腿,就能在名义上享受到国民待遇。
第二,颁布婚姻限制令,禁止大明人同低种姓以及贱民婚配,如有违反,罚银鞭笞,遣送归国。若有媾和产子,则子不落瀛州户籍,无财产继承权。鼓励同土着中高种姓联姻,子嗣生即承认为大明人,待遇无差。
为什么这么霸道?睡哪个女人也要去管。
这就要说一说南亚的瓦尔那制度,这一套等级森严的鄙视链了。
婆罗门教将人分四等,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分别对应创世神的嘴、手臂、腿、脚丫子,由此而衍生出一整套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体系,牢固而不可撼动,谁来了都要跪。
而从婆罗门教叛离出来的大乘佛教,虽倡导所谓‘众生平等’,但以红石城对盟友康提国的了解,众生平等就是个笑话,平等是人死之后的事,但只要还活着,牛马还是牛马。
而种姓制度则是依托瓦尔那制度派生的,以教权规定种姓的身份地位以及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