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到了没有?”
“我爸早到了。”明成杰这才想起正事,双手合十,立即殷勤起来,“哥,我爸待会儿说送我去国外,你帮帮我,你不是有个新项目要在这边落地吗?不行就说你对新湾不熟,需要我给你当助理,或者当司机都成啊。”
如明成杰所说,原惟对新湾的确不熟。
飞机刚落地,就被舅舅一家热情招待,之后两天去分公司视察,大大小小的会议报告排得满满当当,只从数个等红灯的碎片时间里,透过车窗,窥得新湾一角。
春光正好,这座绿化极佳的城市,偶有短暂的小雨落下,天气也阴得仿佛有墨痕渐淡的意蕴。
接风宴上拍胸口保证愿效犬马之劳的明成杰,当了两天司机就溜之大吉。
原惟晨起游完泳,接到明成杰电话,听笑话似的静听明成杰在那头声情并茂地编借口,随后不仅恩准他旷工,还大发慈悲丢出去一句话“你忙你的吧”。
工作已经费神,原惟并不想要在工作之外再多一个如此聒噪的司机。
下午工作结束,原惟独自开车去常椿艺术园区。
主干道上大巴车很多,原惟第一次过来,导航顺畅,但停车费了不少时间,步行到园区入口才看见墙体上的海报横幅,园区内承办了今年高校的毕业展。而明成杰的姐姐明姝是新湾美院的老师,最近正忙着学院里的布展工作。
跟园区内熙来攘往的行人游客形成强烈对比的咖啡店,在某绿树环绕的洋楼二层,明姝朝原惟递来的宝册一样的菜单里藏着这间咖啡店门可罗雀的原因。
一杯气泡水的单价都直逼三位数。
点完单,原惟将带来的小礼盒放到桌上,手指一抵,推到明姝面前。
这也是他今天来这里的原因。
倪笙月与明姝在海外学艺时有师出同门的情谊,这次得知原惟要来新湾,想托他之手给师姐带一份小礼物。
接过礼物,明姝毫不避讳地在原惟面前一边拆着包装,一边似笑非笑地感慨着:“我这个师妹啊,真是有心了。想我们一块在法国读书、她还不知道我是你表姐的时候……倪千金可是出名的眼高于顶,这些年真是托你的福了,她这样记挂我,你说……人家都借花献佛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要是不替她说几句好话是不是不太好啊?”
适逢其时,服务生将原惟刚刚点了饮品送来。
指尖碰上冰凉的杯壁,原惟也将视线从阳光灼目的窗外挪回冷气充盈的室内,看着对面笑容有些不怀好意的明姝,微有疑惑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明姝胸腔里吸足一口气,一时竟分不清这恍然一问,是不是对面的人故意装傻的高招。
转念一想,不大可能。
倒不是原惟欠缺这份女人跟前的圆滑聪明,而是相较于聪明,优越可能是他身上更突出的特质,突出到,已经不需要再用聪明来找台阶下,不然她那位目无下尘的师妹也不会无计可施到往她这儿拜山头。
而原惟是真没听清明姝后半段说了什么。
他们坐在靠窗位置,隔一条仅供两车并行的水泥路,对面也是一家饮品店,极简的装修风格,店面不足这家咖啡厅三分之一大,上客率却能叫这家店艳羡不已,连门口高擎的阳伞下都七七八八坐满了喝饮料休息聊天的客人。
西沉的日光浸透即将衰竭的橘调,阳伞几乎形同虚设遮在桌椅上方。
原惟会注意到傅润宜,一则可能她是画面里唯一落单的人;二则可能是她太白了,又穿一件非常挑肤色的橡皮粉的薄外套,让她所在的一小片区域突兀地亮了起来。
这两点都让她非常容易被注意到。
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刚刚她手里抛起的硬币恰巧被光线照射,闪到了原惟的眼睛。
傅润宜面前放置一杯插了吸管但无人问津的果汁。
饮品店的客人来来往往,她身处其中,坐姿和神态却都隐隐透出一种旁若无人的认真,将硬币高高抛起,又合拢进掌心,不像随手抛硬币玩儿,倒似占卜。
但每每移开一侧手掌观察正反,结果好像都不理想。
于是她不顾天意,执着地抛下一次。
明姝没再复述先前的调侃,拨弄着盒子里的一对精致的中古耳饰,专心打趣起原惟来:“能差使动原大少爷的人可不多啊,看来我这师妹在你心里有点儿分量?”
原惟瞥对面一眼,“一点小忙而已。”说着握起杯子,慢悠悠喝着饮品。
视线再度朝窗外投去时,傅润宜还坐在那里,没再抛硬币,身边多了两个男人,热情地一左一右将她围住。
穿衬衫的,年纪稍长些,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面相斯文,将她肩上的小书包拎到手中。
穿T恤的,又瘦又高,但脸嫩,看着不到二十,手上一路捧来的冰淇淋,宝贝似的献到女生面前,又怕融化的奶油弄脏女生的手,他就这么拿着喂她。
傅润宜本来抿着嘴不太想吃,但耐不住小男生撒娇,便轻轻碰了一口。
唇角花了,很快被年长的那个用纸巾一角体贴地擦去。
可能是体贴过了头,她深感意外,退后却已经来不及躲开,手背挡上自己已经擦干净的唇角,愣愣的,显得既窘迫又很温顺。
那男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傅润宜的神态又慢慢放松下来。
原惟微眯起眼,一时间竟分不清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谁更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