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此事功在千秋,怎能都压在你一人肩上?”
“你这小身板,又扛得住多久?”
赵妨玉被大夫人拉着,缓缓揽到怀里。
“其实,崔抚与我说了许多。”
“这些年,你过得辛苦,看着举重若轻,但实则步步多想多思。”
“幸而你是我的孩子,否则我还当真要头疼不少。”
赵妨玉心中大定,也不走了,就这样静静被大夫人抱着。
这种有人兜底的感觉,真的……特别好。
她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只想缓缓靠在大夫人肩上。
“娘亲……”
“其实,我有私心。”
大夫人并不觉得有私心是什么错处。
“人有七情六欲,为何不能有私心?”
“圣人尚且不能一碗水端平,何须庸人自扰?”
“世间百态,不如意者千万,不如意之事,何止千千万?”
“你不必怪罪自己,你能平平安安,全须全尾长到如今,已经很好了。”
活着便已经够累了,若是还处处将错处都归咎到自己身上……那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不如我意,不近我身。若你不快,便放手离去。”
“这天下大得很,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若当真只缺你一个,那便是时也命也。”
“年纪轻轻,便活的这样累,等你到了我这般年岁,又该如何?”
大夫人其实早便想说了,只是怕赵妨玉多想。
“小姑娘便该有些小姑娘的模样。不到二十的年纪,还小的很呢。”
缓缓埋进大夫人怀中,只觉得踏实无比,一颗心飘飘摇摇,忽然有了定处。
“娘亲,我命真好。”
在这样的时代里,能遇上大夫人这样不苛待庶女的嫡母,能看得见,听得进去的话还有远见,知道心疼人的嫡母,她的命,真的很好。
大夫人将赵妨玉瘦弱的身躯抱在怀中,脑海里想的却是,若是妨锦此时也在便好了。
可惜,养大了儿女,如今只能看着她们一点点四散分离。
她还好些,儿女都在眼前,出了事立时便能看顾得上。
大夫人想到了远在陇西的老夫老母,不由心中微震,当时父亲母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双娇女次第嫁来千里之外的京城,又是何等心情?
当听闻姐姐被礼国公府欺辱的半疯,还搭进去一个言真妙龄之岁身陷宫中,又是何等的苦涩难言?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大夫人如今再品这句话时,心中另有一番波澜,不由得眼底微红。
“人好,命才会好。”
“你与妨薇都是我的女儿,有人身在金玉之中,也只瞧得见自己的不如意,有人一身泥泞,也能踏上康庄大道。”
“人自己立得住,走得稳,才能看见这世间无限好。”
赵妨玉嗯了一声,缓缓从大夫人怀里起来。
“那……便等宴后,办丧吧。”
赵悯山的生死便被如此草率的决定下来,赵妨玉忽然想起了老太太,不由问道:“祖母可曾问过?”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祖母可曾发觉。
毕竟是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纵然赵悯山再不好,也是她唯一的孩子。
人越老越成精,难道老太太不会看不些什么来,到时候再闹出些事情。
大夫人不确定的摇摇头,其实她也拿不准老太太看是没看出。
“老太太在当晚得了消息,便亲自去瞧了,也没说什么,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便回佛堂去了。”
“只在临出门时,说了句造孽。”
赵妨玉猜,老太太大抵是看出了些不寻常,只是大夫人不曾要了赵悯山的命,家中出息的孩子又都是大夫人所出,所以便索性装聋作哑。
“人年纪大了,便相信报应。因果循环,天理昭彰,父亲害了小五,小五不会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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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妨玉不信鬼神,但不代表,她不会利用鬼神。
她不信,有的是人信,至少老太太信。
否则老太太又怎会多年来,一直吃斋念佛?
否则,也不会说那句造孽。
大夫人没得捏了把赵妨玉的指尖:“叫小五入土为安吧。”
她往常也不信这些,但她如今想要信一信,也好替几个孩子,积些福报。
赵妨玉却拉着大夫人,格外认真道:“娘亲,活着的人才最重要,你说的,陇西人一生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吃饭,二是活着。”
“小五若活着,见到熙环还要跪拜他,心中如何甘心?”
“他瞧不起女子,要女子跪拜,他哪里会想不到送小五回到宋家,撤回诉状,小五是什么结果?”
“他知道的,他是男人,他比谁都知道男人会如何想。”
“他只是不在乎小五的死,他待小五如猫狗一般,不在乎她有没有学到本事,能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也不在乎宋源会不会欺负她,他将小五嫁出去,便如同完成一桩差事,差事了结,小五的生死便是与他无关了!”
“他只在乎他的仕途,只在乎他的名声,只在乎自己会不会被言官讥讽,何曾想一想小五?”
“他便是连我与大姐姐,都不曾想过。他将小五送回宋家,他的名声是好听了,我与大姐姐呢?若我所嫁非人,父亲将小五送回宋家一事传出去,我的夫家又该如何看待我?又哪里分得清我嫁来做人主母还是为人当牛做马,扶持子孙,任打任骂的奴仆?”
赵妨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