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架两座螺旋桨飞机,飞得比大多数汽车还慢,沿着沙滩越飞越低,起落架都没展开。我脑中对此的第一反应是恐慌尖叫:一架飞机正朝我们冲过来啊!阴天和乔的反应正是如此,但我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身体镇静下来。
显然,那架飞机并非直冲我们而来。它距海边非常近,就在几步外的海岸线上空,距地面大概只有三十英尺,沿着非常平缓的坡度下降。但即使它飞得这样慢,我还是看不太清飞行员。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飞机在离我们的营火三十英尺处着陆,机腹在地面上拖行。大地在坠地的冲击中震颤,几乎把我震倒。沙子和水四处飞溅,甚至溅到了我们身边。飞机滑过我们身旁,猛地翻向一侧,玻璃纤维机翼因冲击而破裂震颤,几乎整个扭转过去。幸亏它的机鼻高高扬起远离地面,否则一旦螺旋桨扎进沙地里,整架飞机可能就会在我们面前粉身碎骨。
我不仅仅能看见,还能感觉到乔瑟夫在做什么。他的蹄子深深扎进地面,在我身旁发出粉色的光芒,明亮得如同篝火。飞机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光芒,并没能完全扶正机身,只在飞机上施加作用力,让它的姿态得以稳定几秒,从而阻止它彻底翻转过来。它确实没翻转,不过由于机腹与地面剧烈摩擦,飞机迅速失速。用不着说,我知道它肯定不可能再飞起来了。
引擎噼啪作响,终于彻底熄火,接着整架飞机开始冒出浓烟。我不确定阴天当时是怎么了,反正我和乔瑟夫用最快速度冲了过去。你真该看看这只独角兽都干了些啥:他居然把飞机门从机身上直接扯了下来。鉴于当时机舱入口距地面不高,我就把脸尽可能遮住然后就闯了进去。
里面有只小马。当时我没时间仔细端详,只是赶紧用一只蹄子捞起她,把她从安全带中拉出来。她被安全带牢牢锁住,驾驶室地面上还有一堆衣服(虽然她当时一件也没穿)。我一把她解放出来,乔瑟夫就赶紧帮我把她拉出驾驶室。幸亏如此,因为一分钟之后这架飞机就爆成了一颗火球。我们跑的距离够远,没遭到破片的袭击,但爆炸声还是把我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我禁不住去想如果乔的魔法没能保护我们,结果会是如何。就像我之前所说,这只小马值得我们最衷心的感谢,我决定收回我之前对他的所有负面评价。
还是先不收回吧。他还是懒死了。他只不过不是个懦夫。
我们回到房车时,阴天终于冷静了下来,给我们清理出一片区域,把所有灯光也都打开了,因此我们终于可以把这只小马放到地上。她状态很糟:浑身上下都有撕裂伤,有些伤口很深还大量出血。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身上全是血,几乎因此吐了出来。
我们这次带了医疗物资。阴天拿来了一个急救箱,她不是真正的医生,但急救箱里的止血药品用起来相当简单。我们把这只小马放到淋浴喷头下面,尽可能把她身上清洗干净,然后擦干她,把药物喷到她的伤口上。有几处伤口相当深,可能需要缝合,但眼前她身上最严重的伤口是头顶的那处。
这只小马曾是独角兽。我说“曾是”,因为严重的冲击把她的角折断了,看着要比其他伤口都严重。止血剂面对这样的伤口也无可奈何。阴天不愿意(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设施)在沙滩上治疗这只小马,所以我以最快速度开车回家,靠咖啡之类的兴奋剂保持清醒。到家之后她还是有点流血。
谢天谢地,这只小马没醒。乔瑟夫小心把她的伤口缝合好(阴天提供技术指导),而我进行了世界首次部分截角手术。它最后只剩下两寸长……剩余部分保不住了。我们还得给截面消毒,阻止伤口继续出血。
这是我熬夜最晚的一次,可能很快就会到早上了,但我认为把这些事都说出来能让我感觉好些。我们给她冲洗身子时……老天……水全都染红了。如此美妙的假期怎么会以这种结局收尾?我们正玩的相当开心呢!我们正在互相交往呢!朋友之间都是这么做的。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我们不在这,这只小马就不会有任何幸存的可能(会不会我们巨大的篝火产生的烟雾指引她在这里降落?这些事情发生时她清醒着吗?我不相信她的降落会是完全的巧合)。我们把她放在第三间卧室里,轮番照看她。再过一两个小时,阴天换下来之后就该轮到我了。无论你信不信,她还有呼吸。我之前还以为乔瑟夫身体又轻又弱,或许这个结论下得是有些草率。阴天说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再醒过来。我不觉得她摔断了骨头,但她失血量很大,而且也许还有内伤。我们也不知道失去独角会对独角兽产生怎样的影响。
由于我看见这么多血一直犯恶心,当时乔瑟夫还打算给她做截角手术来着。结果他却真的开始呕吐,我不得不接他的班。不久后我就发现他用两只蹄子紧握他的角,浑身抖得像风中的一片树叶。我给他泡了些热可可让他冷静,现在他睡着了。到时候可以让他接第三班。
……
轮到我了。她还是没醒,但至少躺在床上还有呼吸,她也很安全。我们看看明天要不要给她喂食。我想我会尽量把她画得健康些,但仅仅画幅速描并不能让我感觉更好,也许得认真画一幅大作才行。她身上的标记怎么都画不好,因此我把它画在一旁,这样你能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