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形容这副场景呢?
半空之中悬挂着无数的粗大神经束,断口依旧不断地向外渗着血液,有些还残存着小半个眼球,无神的注视着幸存下来的人。
周围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地上散落的尸块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真菌般的绒毛,微微颤动着。
没有了眼球们发出的红光,周围的环境再次变得昏暗,在微弱的荧光下,周围仿佛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浆涂满了。
睁开眼,南宫拓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地狱。
但是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剧痛还是让他立马回过了神,让他明白自己还没有死。
有些时候,痛苦并非是坏事,至少那证明你还活着,毕竟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劫后余生,南宫拓有些恍惚,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反倒是久违的可以真正停下来了,因为他真的动不了。
平时的话,他想的除了战技的开发和改良,就是那些晦涩至极的高级魔法咒语,除此之外,就是需要处理的各种事情,比如如何去照顾南宫白。
即使偶尔有些空闲,他也会把自己关进炼金实验室或者是书房里,让自己一直有事做。
就算是走在路上,他也会不断的观察四周,对各种事物进行延伸的思考。
但是与其说他是勤奋到闲不下来,倒不如说他是刻意地在让自己处于一个忙碌的状态,以此来回避一个人独处时的胡思乱想。
可是南宫拓本不是这样的人,曾经他是很喜欢独处的,那个时候他的思维可以挣脱身体的束缚,飞到天边。
可那是以前的事了,人总是会变得,要么因为人,要么因为事。
究竟有多久没有陷入这样的境地了,动弹不得,其他的事情也没有心情去想。
南宫拓并不想这样,因为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回到让他无法遗忘的那一天。
那个男人即使不断的在咳血,也依旧笑着对他说道:“要活下去。”
可明明是自己害死了他啊……
“为什么不怪我呢?为什么不咒骂我呢?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的废物,这么好呢?”
南宫拓在心里默默地发问,但是就如同之前的千百次一样,没有答案,或者说那个答案太过浅显,反而让他无法接受。
因为他是他的师傅,因为他想要保护他,因为他愿意为此付出生命,不愿去责怪那个稚嫩的哭泣的什么都做不到的少年。
南宫拓并非不明白,可越是明白,他就越是无法接受,因为就是这样的人,被他害死了!
他无法原谅自己,所以一直被困在原地。
即使他看上去好像已经走出了阴影,但只有他自己明白, 从那时起到现在的人生,他都只是被仇恨填满的人偶而已。
“活下去”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种诅咒,诅咒他在彻底倒下之前,哪怕面对的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狂奔着前进。
所以在这久违的停顿下来的片刻,他想到,如果自己没有缓过来,而是就此死去,算不算死得其所呢?
南宫拓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还有该杀的人没有杀。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无视了肺部仿佛被火焰烧灼般的痛苦,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身体没有一处不疼,宛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一次又一次撑起上半身,然后一次又一次狼狈的扑倒在地面上。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他终于撑起了上半身,跪坐在了地上,一口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汗水打湿。
脑子里仿佛钻进了无数的虫子在狠狠啃咬着他的神经,难言的痛苦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然而就在这时候,身下的地面忽然一阵蠕动,虽然并不剧烈,但南宫拓感觉却像是天旋地转一样,差点直接翻倒。
他只能伸手撑住地面,拼尽全力去保持平衡。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终于平静了下来,南宫拓缓了一会儿,急促的呼吸才平复了一些。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幕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身下哪还有什么地面,光滑的仿佛镜面的外膜下,是深邃庞大到让人不寒而栗的瞳孔。
就在南宫拓身下,是一枚大到离谱的眼睛,在它面前,南宫拓渺小的就像是一只蚂蚁。
它的目光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极致威严,只是被它注视着,南宫拓就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战栗。
别说南宫拓现在与残废无异,他可以确信,就算自己处于巅峰状态,也根本无法与这只眼睛对抗。
差距太大了,连反抗的念头都会下意识的被自己否认,不敢流露出丝毫的敌意。
这就是南宫拓现在的直观感受。
一旁的瑟林与瑟菲更是直接呆愣在了原地,眼里是深深的绝望。
那枚眼睛注视着三个渺小至极的生物,目光之中透露出几分不屑,随即它的瞳孔深处浮现出淡淡的红光。
然而就在这时,南宫拓面对着它,伸出左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于是它便看到了那个人类脸上深深的疲倦,以及疯狂!
视死亡为解脱的人,还会顾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