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遐继续道:“季江被人打死了,向真作为怀县令却没有追捕凶手,随意敷衍季家人,原来都是令尊示意他这么做的,当然也给了他许多好处,这样看来杀死季江的幕后真凶就是令尊了。”
“什么?”李奕神色惊诧的望着他,摇头道:“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家父这些年卧病在家,从不与官府之人打交道,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
“在外人看来令尊是隐居不仕,但是他还没有达到淡泊宁静的境界,也许是他重疾缠身,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为野王李氏一族谋取更多的利益,走非常之道,谄媚权贵,为李氏子弟的仕途提前铺设道路。”
郗遐看着他脸上慢慢泛起一片难言的苦涩,又轻叹道:“李功曹,令尊想要走捷径,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你们,毕竟在东汉末年你们的祖上李邵任冀州刺史,与司马氏族同为河内郡望,而今野王李氏子弟中无人在洛阳任职,家族荣耀不复存在,想必在令尊的心中有很多惆怅和苦闷,做下这等事也就不难理解了。”
李奕听到这儿,没有再作辩解,默然片刻,沉声道:“家父重病难医,恐怕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若要还魂转,海底捞明月。”郗遐注视着他,目光里带着几分诡谲的阴寒之色,轻声说道:“令尊常年卧病,却又这般费尽心思,也许他不算是表里如一的正人君子,但却是一位好父亲,大概他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的仕途不顺,若是他能够一展胸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仕途亨通,野王李氏定然也能够重新复起了。”
李奕神色黯然,良久不语。
“我已经通知了野王县令,为了保留李氏一门的颜面,令尊还是自行去衙门认罪为好,至于华太守那里,由李功曹自己做解释更为合适。”
郗遐略微一顿,又道:“去年好像是张长史进京上计的,昨日我去府衙,听闻他请了病假,不知李功曹可有去探望他?”
汉时地方官年终向国家汇报情况为上计,各郡太守派遣高级掾吏(长史)进京将所管辖地区的户口、垦田、钱谷出入数字,编成计簿(报告书),呈交尚书,每年奏报所察情况,亦称上计。
李奕微微点头,回道:“张驰只是略感风寒,并无大碍。”
“华太守一向体恤下属,那就让张长史好好在家养病,府衙内的事情由李功曹处理,华太守也很放心。”
郗遐负手走至门口,望见雨已经停了,阴云散去,他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说道:“李功曹,这世间人人都不完美,计较太多,不仅为难自己,而且难为他人,天晴时就晒晒太阳,下雨就听听雨声,生活都是起起落落的,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记初心。”
李奕心里有些触动,官场中人大多只重利害,而郗遐却能够活得如此洒脱,看透却不说透,郗家复起有了希望,而野王李氏子弟中却没有一位能与郗遐比肩的人。
望着郗遐离去的背影,他的唇畔牵起一丝苦笑,也许从他出仕之后,就渐渐丢掉了初心。
雨后的天空很是明亮洁净,阿九在前面驾车,而一名白袍素带的年轻男子则放下了车帘,笑道:“季钰,我派去各县探查的人都回来了,汲县和修武县在前年并未发生旱灾,当时皇上下令减免其赋税,并且拨给当地许多赈灾粮,那些赈灾粮应该全数收进府衙仓库,计到河内太守的政绩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