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馆,茂先楼二楼特藏阅览室内只有两个年轻人,却是任远和崔缇,他们是不期而会,此时站在不同的书架前,各自看书,互不打扰。
管理员方才端过来的茶水已经放凉了,崔缇便招手示意他再换两杯热茶来。
任远缓步走到摆放《十志残卷》的那架书架前,崔缇也走了过去。
“我记得萧辙也借过这套书。”
“可不止他一人借过。”
“他恰好是在陌文出事前借阅的,道瑜兄不该忘记的。”
崔缇冷漠的瞥了一眼《十志残卷》,沉声道:“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那么钱子书的事,道瑜兄又了解多少呢?”
“若是子初兄能把这案子尽快了结了,到时候我自然就能了解的多一些。”
任远倚在窗边,笑了笑。
赵王让崔缇来借书,也就是让他来见任远,崔缇已经意识到赵王有拉拢任远之心。
“许伉在廷尉府大牢服毒自尽了,道瑜兄也可以安枕了。”
殿中侍御史方文铉弹劾汝南平舆许氏一族有私妄之迹,不顾王法,多次残害朝廷命官,滥杀无辜百姓,实乃国之蠹虫,不配在士族之列。
紧跟着朝中有不少臣子附议,一时间平舆许氏被推到风口浪尖,由于司马衷没有上朝,贾南风也未表态,但此事已在铜驼街上各衙署传得沸沸扬扬。
方文铉来自颍川方氏,正是繁邑的学生,恩师之死,让他对平舆许家深恶痛绝,联合朝中繁邑其他的学生一同上奏,誓要为恩师讨个说法。
许家为息众怒,只能忍痛牺牲许伉,这是一个家族的取舍,只不过御史台那些人不会轻易放弃。
“你先设计害死了孙荣,让孙秀对付汝南士族,又借郗遐的手杀了繁邑,罪名却全都落到许伉身上,最后引导繁邑的那些学生逼死了许伉,你还真是下了一盘好棋。”
“道瑜兄定然不希望孙荣落在张舆手里,可碍于孙秀,又不方便动手,那我只好代劳了,可道瑜兄好像不太领情,我倒是白辛苦了。”
“郭液是不是你杀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君子有成人之美,道瑜兄又何必再问?”
“好一个成人之美,连我也要甘拜下风。”
任远随意翻着书页,像是在看,又不像是在看,他之前送给郭液的那个琥珀标本,会慢慢散发出有毒气体,此毒正是死亡微笑,所以即使没有孙秀派人刺杀,郭液同样活不久。
崔缇走近他问道:“子初,你下这盘棋到底谋得是什么?”
任远的眸光没有半点起伏,却透着罕有的压迫感:“杀繁邑的其实是太子的人,太子的手伸得太长,必会遭到司马衷的猜忌,他也算是彻底得罪了汝颖派系,与其让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一个蒋美人毒害谢淑妃陷害贾后,以使太子和贾后反目,不如这样更能一举将太子的势力打压,接下来王爷的计划也可以着手准备了。”
崔缇听后半晌不语,他过去一直以为任远只擅长作画,如今看来他还擅长阴谋,如此巧妙布局,难怪他会得赵王垂青,恐怕许司隶也没看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