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备战!”我惊得差点背过气去,心头暗暗叫苦。这可真是世事难料,怎又凭空爬出一只老妖来?难道魂镰等人正在异世界海边度假,舒坦得不肯回来了么?正欲拔腿逃窜,女招待却挡在正面,伸出脚勾翻我在地,指着前方大声高喝!
“诶,Krys?那是你吗?”揉了揉眼,叠影渐渐收拢一处,聚焦在这个狼狈不堪的人身上。她果然是失踪已久的Krys,披着一件又脏又臭的麻布裙子,在艰难地爬身起来。
“原来她是被陷进迷雾里去了,难怪找不到!”丧妇扶住Krys,替她拍打身上的尘土。
Krys站起身,人显得无精打采昏昏欲睡,就像不认识我们般上下打量,不论问她什么都是咿咿呀呀。如果催得急了,就开始摆手,表示自己要冷静冷静,总之显得很不在状态。
我与女招待只得暂时丢开她,先办自己正事去。掏出玻璃泡我俩各忙一头,打算如法炮制。在行进过程中,我问她起先在火山礁前,嚷嚷说自己知道了,那又究竟是什么。
“落难者!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丧妇不时回头看向涡地彼端,时刻担忧着羵羊,答。
“诶?三个月前难道是五零年代?你说羵羊不是丽姬娅反而是欧罗拉么?”尽管事态很严峻,我依旧忍不住揶揄起她来,指着自己太阳穴问:“你不会是在乱斗中把脑子跑丢了吧?”
“圣维塔莱为救自己两个知己,吕库古小姐和小苍兰,自甘堕落化为半妖,她得到的钥匙,就是横皇所谓的最强心脏,带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名字很通俗,叫做感觉!”她神秘兮兮地凑近我低语,道:“而落难者血战身亡后,那颗心脏又被刑徒摘走,最终紫眼狐狸趁人不备突然耍横,想搞死他的目的也是为了这颗心脏。这些吕库古小姐从没向你提过么?”
我见这个话题又要绕到林锐头上,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示意加快手脚先办正事。一回头却见Krys正站在丧妇边上,侧着耳朵细听,显得十分专注。见状我心头不由发出了喊,一切都完了。然而与她四目相对时,却见到一丝哀伤在滚涌,这种神情,显得极不寻常!
落难者给我的第一印象极差,最初见到时,仅仅因我开玩笑说她的体型配范胖很合适,就被这个粗壮女人刀口架脖子威胁教训了一番,相比她的同伴正直者希娜就和善了许多。甚至当我听说她战死在雷音瓮后,暗暗窃喜,心说你也只能欺欺我这种不玩刀的人,一旦遭上更霸道的主,不也得送命?只不过碍于吕库古小姐的面子,表面装出一副哀痛作态罢了。
欧罗拉是个野蛮至极的希腊女剑士,浑身腱子肉且面容冷峻,似乎天生不会笑,并十分暴躁。而在林锐单方面描述中,她却是个情感丰富的人,在圣维塔莱团体内部遭受许多不公与冷暴力,逐渐封闭了内心,其本性是热情的。雷音瓮大战时的纷乱,除当事人外无人能体会,连我都不清楚的事,更何况是没在现场的Krys?她怎会流露出那种落寞眼神呢?
“所以,那是一颗叫做感觉的心脏,落难者想住手,对方就动弹不得分毫;落难者想轰爆自己,对方就会被迫将自己炸成碎片!总之不论她想怎么自残,敌人会受到同等伤害,可惜她直到临死前一刻方才领悟,但为时已晚。你回想一下,羵羊出现后,是不是你我都体验到无比的恐惧?那种感触是哪里来的?我怀疑,五把钥匙的漆黑心脏,也许就是次级钻!”丧妇依旧在唾沫四溅地描述,动作幅度有点大碰到Krys的额头,回头看她时,不免也注意到异样,不由惶然起来,问:“怎么了?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诶?难道说……”
“这家伙不是Krys!”我爆喝一声,忙拖着丧妇如触电般跳开,站得远远注视着她。其实从许多方面,我早就查觉出问题,只是这个寄魂他人的家伙不加掩饰,行迹太过显眼罢了。
“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一些,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Krys站直身子,一面阴笑一面鼓起掌来,道:“但是,我没想过要继续装蒜,那样对你对我都很不利,大家需要的是合作。”
“你难道是小苍兰?”丧妇上前一步,探问道:“咱俩过去见过,你还有印象么?他就是你形容的木偶世界里的完美丈夫。你已逃出吕库古山庄了吗?这是如何办到的?”
“不论她是或不是,都与我无关,老子不想一直纠缠在旧世界里,为这档没来由的爱情故事埋单,凭什么啊!”我将手一摆,打断露娜的话,笑道:“将我暴打一顿,好像显得特别厉害的样子,结果你却啥能耐都没有,还得靠咱们将你解救出来,是么?真是笑死人了!”
“随便你怎么理解好了,”她对我不屑一顾,依旧直视着丧妇,说:“我已找到了对付羵羊的办法,刚打算做些什么,就被你们搅了局,因此才被陷了进去,你们该有所补偿!”
“面对这种一无所知的,且肉身已变得无法消灭的东西,又要如何帮?”丧妇显得一筹莫展,指了指剩余的山狩骸骨,道:“我看还是先将他们捞回来,集思广益或许更轻松些。”
“他们不需要你们来添乱,而且哪怕毁了山狩骨骸也于事无补。至于为什么,我会让你们知道原因。如果想活命,就随我来!”Krys抖开漆黑阴爪,做好了疾步冲击的准备。
与此同时,远处厮杀的一群妖邪已决出胜负。羵羊毕竟是这片绝地的主人,在吞噬完两只阴胄后又将其余五只逐走,身子开始变得丰满,那始终看不见的正面浮现出来。只见其浑身黑漆麻乌,遍体淌着来历不明的油脂,一头金色长发化为漆黑的枯发,如蒿草般突兀飘在半空中,背后蔓出的阴风滚涌扑来,划过鼻翼时,透着各种难以形容的恶臭。当见到我等伫立原地,不由喜得连连啸叫,此物果然是丽姬娅。蒙太古。
与那鬼东西相较,Krys却显得神态自若,她从我手中夺过白色高跟鞋给自己穿上,这时我方才注意到,它们是完整的一双。鞋子仿佛天造,不大也不小,刚好合脚。
见羵羊如炮弹般冲来,Krys也不多做说明,如一道闪电迎着它冲锋。我只道她比我们先闯进涡地许久,必是知晓些原理,岂料尾随着她飞奔,却寻不出任何巧妙。照这样不躲不避的架势,不出三秒就会撞在一起,然后又将重蹈火山礁岩前被制压的态势中去!
“这家伙简直比魂镰还不靠谱啊,你为何要偏信与她?”我稍有迟疑,手腕就被女招待拽紧,刚想挣脱,另一只手她又被Krys拖住,俩人夹着我开始冲击,真假这种事唯有在实战中才能甄别。且到现在这一刻也无法退出。但我怎肯白白送死,不由冲着她们破口大骂。
就在我们与羵羊即将撞上时,前面的疯女人猛地从麻布裙里掏出颗闪闪发亮的物件,冲着老妖铺面掷去!那是仙女天晶,最后一块价值连城的绝世宝钻!我不由心头悲叹,假设此女真是异世界的老婆,我除了天天家暴她泄愤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法子收拾这败家娘们!不过,撒出去的东西覆水难收,再多抱怨也是白搭,羵羊两颗幽蓝色罩子被天晶吸引,将头一偏赶去追逐,恰在这时,Krys忽然停下脚步,展开双臂一把拧住我和丧妇的衣领!
“你又想干什么?还学孔雀池那套玩阴的,将我当牲畜驱赶出去为你牟利么?”我气得嗷嗷怪叫,可脏字还未喷完,唇舌就被她柔软的嘴填上,这算是干嘛?主动吃我豆腐么?
“不论你们相信与否,都必须抓紧我,千万不要松手!”我还没想明白,Krys已将唇移开,她顿了顿足,叫道:“我让你们亲眼见证,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骁鸷!”
话音未落,她的胸腔内仿佛燃起烈火,一个散发着强烈蓝光的彩弧光球冲脱出来,猛地击中仙女天晶,霎那间破成碎粉!这东西我在阴宅时见过,那就是圣埃尔摩之火。羵羊见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脸上掠过懊恼、阴郁、惊愕、愤慨等几十种表情,变得杀气腾腾!
见成功激怒了丽姬娅,Krys发出一声天籁之音,直照着她胸膛撞去,肢体接触之下,腾起一片浓烈黑烟,我们仨好似跌入了一口移动的山洞里,在各道嶙峋怪石间跌撞,当鼻青眼肿的把控住身躯,眼前变得豁然开朗。却见得自己正坐在一条靠背长凳上,远处是晚秋时分夕阳下的破落城市,脚下草坪上漫步着几只公鸡。
“我的天哪,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惊魂未定的露娜喘匀粗气,正巧与我目光撞上。她显得激动万分,手指Krys叫道:“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果真是你的老婆,在雷音瓮时圣火就是小苍兰的招牌,轮滚时多次将横皇逼退,至少救过我两回。”
稳坐中央的Krys眼皮都不抬一下,自顾自从我衣兜掏走烟为自己点上,得意洋洋抽了起来。忽然冲着女招待作出个张牙舞爪的动作,笑问为何不怀疑她就是横皇本尊呢?不过丧妇却连连摆手,说伊格纳条斯与她血海深仇,遇见就非杀对方不可,不适合拿来开玩笑。
“这里究竟是哪?可以肯定绝不是黑枫镇。”我一把夺回烟盒,也给自己点起一支,问:“别故作神秘,大家都是骁鸷,半斤八两门清得很,老子已经很厌腻你的刻意卖弄了!”
“这不是摆明着的事么?”她朝地平线尽头努努嘴,示意极目远眺。瑰色薄光的云朵下,有只蓝带啤酒广告的飞艇,拖着一条横幅,写着1950年桃树角啤酒狂欢节即将落幕等字样。
“在你的魔魇里,是见不到明晰标有日期、年代、对照物这类东西,这就是咱俩的区别。”
此人将我们带入这个鬼地方,目的不是为了扯皮抬杠的。见我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便开始说明起来。那么谈起的第一件事物,便是名唤丽姬娅。蒙太古的羵羊,究竟所谓何物。
按照分类,羵羊属于地邪,实力与阴胄不分伯仲,同样是触及到就能要了人性命的老妖。只不过羵羊有着领土的概念,涡地就是它们的主场,在这片被巨晶封闭起来的熔岩池,不论你有多少人手,装备如何精良,手段有多高超,全数不起作用,只因它是无敌的。
其实想对付羵羊的方式有许多,只需将它诱引进黑涡局的伏击圈里,切断其退路就可轻松消灭。然而,重要的话要多说几遍,它有着极其顽固的疆土概念,你很难迫使它按自己的套路来,这种东西只要感觉自己来到涡地边缘,就会立即折回去,根本就不会受骗!
按照它的秉性,岂不是无法对抗吗?其实却也不然。你无法与它实体鏖战,就要迅速变通,改变自己处境才对,那么只能在主场上改变策略。这条妙计就是利用仙女天晶转化它注意力,趁势将它拉进魔魇里,如此一来不朽之躯也就荡然无存,彼此间方可变得平衡。
“之前你阻止我们去烧山狩骸骨,是不是想说一下子无法带那么多人闯进魔魇,才决定先将他们摆一旁呢?”听她摇头晃脑的解说,丧妇很快醒悟了过来,问:“那你早说就好。”
“不,那些暗世界的徒众们,正在全力对付另一只羵羊,丝毫就没想过要出来。他们有自己的理由,并且那是必须的。”Krys将胸一挺,望着天边流云,道:“尤其是那群人的头目,比你们想像的要厉害许多。他一眼就看出端倪,才决定将计就计。两只羵羊生前是赴死的爱侣,死后又被人为分开,彼此正在寻找重逢的方式。所以绝不能让它们凑成一对,只要一只被困,另一只就会想方设法来捣乱。那样的话,咱们躺在涡地的肉身可就无法活了。”
“人为分开?”我暗暗吃惊,看向Krys的脸,说:“可我明明见它们被摆在了一处!”
“因为你是不完整的骁鸷,所以见到的是上半段,拖它们进来埋葬之人,时隔一天又重新回到这里,将两具腐尸各自掩藏进不同的蝙蝠洞中。”
话说到此,Krys挣开我的手,打了个响指,表示速战速决,可以开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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