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远说道:“可能是分田不明,归属问题。”
“这里是何处?”
“已经抵达经城县,上个月叛军南下,经城县不少人南逃,大约有一些田又空置出来。”许远说道,“从去年到今年,这种事在河北各州都时有发生。”
李倓回头看了一眼,问了许远一句:“我们出行,没通知下去吧?”
“没有,都严格按照圣人的嘱咐,担心下面的官员借机献媚而扰民,所以一切从简。”
“好,走,我们前面去看看。”
许远却道:“圣人,这民间纠纷,可能出现冲动者杀人之事,您还是应该回避回避的。”
许远这话倒是没说错。
什么叫敢不敢?
矛盾一旦激发,那就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人一旦上头,肾上腺素飙起来,还想敢不敢的问题?
“这话你应该去问问史思明!”说完,李倓拉动缰绳,便带着一群人往前面行去。
田野间的人越来越多。
周围过来围观的也越来越多。
围观的基本上都是农民,他们身着布衣,汗流浃背,疑惑地看着前面。
“这里是井陉县发下来的手实,我可不是强抢民田!”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长得壮实,约莫二十几岁,腰间还佩戴着一把刀。
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客气,但却难以掩饰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手实就是大唐的户籍,上面记录了家庭户口和土地情况。
均田制时代,大唐每三年要全国统计一次手实。
朝廷要摸清楚全国人丁和良田的匹配数。
只有这样,才能精准地授予土地。
大唐开国,建立了一套极其完善、复杂的官僚统计体系。
这是均田制得以实施的政治基础。
但也是均田制后来在崩溃后,无法再捡起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为这套行政太过复杂了。
试想想,在皇权不下县的时代,各县每三年统计一次人丁和田地,要动用地方大量的吏员。
从县衙登记的资料,到实地统计,做核验。
这过程很容易作假,所以仅仅核验,就需要不同人做好几次。
等大量文书提交上来,核验对不上,还要清查。
各县再上报到州府,州府核验,再上报给长安。
吏部再核验。
一件事很复杂,要坚持下来,是可能的。
但一件复杂的事,要长期坚持,就很难了。
某种意义上,均田制从高宗后期开始出问题,也是因为政治运作太过繁杂。
就说眼前,这明显是土地纠纷。
这就需要核验。
“可这些是我们的田,我们也有县衙给的手实。”说话是另一个男子,一家老小都在,手里还拿着农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