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目光落到崔凌身上,问道:“你觉得王县尉说得对吗?”
崔凌愣了一下,没想到如此棘手的一个问题,这个人转身就甩到自己身上来。
“这位郎君,王县尉是朝廷任命的官员,他说的话,是代表了朝廷,在下只是草民,不敢妄言。”
“我问你,你觉得他说的对不对,不要跟我东拉西扯!”
“王县尉有王县尉的道理。”
“如此说来,你是赞同的?”
“王县尉只是在核查田亩问题……”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赞……赞同!”
“好啊!好得很!”李倓用力握着鞭子,“当官为民,不是为了他!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王县尉的意思是,民只能指所有百姓,是吗?”
“是!”王山立硬着头皮道。
“那你这个官,为天下所有百姓,做过什么?”
“本官正在一步步为天下百姓做事的路上。”
“也就是说,尚未完成为民做事?”
“是,我深受朝廷恩泽,不敢怠慢……”
“好,按照你的理论,许刺史也没有完成为民做事,是不是?”
王山立愣了一下,不敢回答。
“还是按照你的理论,河北道所有官员都没有为民做事,是不是?”
王山立继续沉默。
“宰相叫什么名字来着?”李倓转身问李泌。
“元载。”
“哦,元载,元公辅,是不是也没有为民做事?”
王山立彻底被堵住了。
他这套偷换概念的说辞,其实是漏洞百出。
为民做事的民,被他偷换成一个集体概念,而不是具体的人。
既然是一个集体概念,必然会涉及到集体的边界感。
但奈何以他的脑子,无法为集体边界感下定义。
于是就变成了没有边界感的所有民。
既然为所有民做事,才叫为民做事,那县令、刺史、尚书、宰相,是没有一个人达到的。
因为每一个官员都有自己的职责,做的事是被分割的,是无法普惠到天下所有民的。
李倓之所以在这件事上,如此认真地处理,是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官员,想要通过偷换概念,来谋取自己的私利。
这叫嘴里主义,心里生意。
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王县尉,我等你的回答!”李倓道,“今日你回答,我可是要让人记录在案,去好好问问经城县的县令,再去问问左相,问问的吏部,到底是如何考核的官员!”
王山立全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这位郎君,你何必如此纠结于本官这句话,现在是田亩的问题,本县有许多人私占良田,本官亲自来处理这些事,的确是为民做主。”
一边那个刘容立刻道:“我们有县衙给的手实!”
“假的!”
“好好,你这句话,我暂时放在一边,回头再慢慢说。”李倓道,“你说他的手实是假的,便让他回去把手实取来,咱们到县衙去好好核对。”
王山立立刻对那些衙差道:“听到了吗,还不带着这人回去取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