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师爷道:不把捕霸一并除掉,他会放过你吗?
董远松道:我已制住他,不会妨碍你们的事。
“那以后呢?”
董远松怔了怔,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但今天他不可以死,我更下不去手。
倏忽,院子里传来第二声惨呼。
灵郁布瞪着董远松,眼神里充满愤怒和惋惜:我始终把你当朋友,即使我觉得你变了,依然选择相信你。
董远松一言不发,而是盯着方师爷。
方师爷瞅了瞅铁手,又看向董远松道:我再说一遍,把灵郁布杀了,然后咱们一起把铁手做掉,富贵同享。
他话音刚落,第三声惨叫响起,比之前的两声要短促,几乎是一叫就断了气。
董远松毅然道:你们只能杀铁手。
方师爷眼眶隐含的杀意,蓦然暴涨,长剑又随着手腕扭动起来,寒光在他的脸颊上晃动。
灵郁布视线移到剑上,倏然眼睛一亮,失声道:你到底是谁?这把剑的主人早就死了,为何在你手里?
他认得这把剑,或者说认出这把刀。
灵郁布曾见过这把刀,一把饮过万人血,砍过万人头的刀,刀的主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项温弓是你什么人?”
铁手听到项温弓的名字,不禁紧锁眉头。武林里没有比“万人屠”更爱杀人的,他以活人练刀。
杀人磨刀,磨刀杀人。
逐渐刀成了剑,刀法遂成剑法。
方师爷猝然冷笑一声,目光狠厉的盯着灵郁布:你应该问我是谁。当年杭州城破,家兄出逃,韩世忠带兵穷追猛打,不是你和方歌吟出手,家兄岂会被俘,处凌迟死刑?
灵郁布惊愕道:你是方腊的弟弟方七佛。
铁手也想起来:原来是你。江南平叛后,匪首方腊等五十二人皆已伏诛,唯独他的弟弟“二大王”方七佛下落不明,了无音讯。
“我不死,是为了替家兄讨回血债。”方七佛剑指灵郁布道:尤其是你。劫狱救走官员,击杀项温弓和“江南十二神”,追踪家兄到青溪,引韩世忠大军追杀,每一笔账都要算在你头上。
灵郁布义正言辞的说:乱匪贼寇,人人得而诛之。
方七佛怪眼一翻,凶光大盛,遽然一剑疾斩灵郁布。
剑光交织,一眨眼就将灵郁布坐的椅子和面前的桌子切为数段。
董远松则一把拽起灵郁布,将其拖离椅子,躲开乱剑。
同时,院里又是两记哀嚎,相继传来。
沙片片亦沉不住气,一掣肘一条绳镖抛射铁手心窝,另一条绳镖绕击后颈。
她等不下去,沙片片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听得出惨叫是来自她的部下。
自己把“戏水杀”的沙漠河,沙海浪,沙洗泪,沙浇油,沙消沉,沙澎湃六名亲信布置在院子。
显然他们遇到麻烦。
麻烦的要死。
已死。
所以,沙片片想溜,而不是战。
她不是方七佛,与捕霸,铁手既无深仇,更无大恨,犯不上玩火自焚。
她是童贯派来监视刘溪洞,而不是为刘溪洞玩命的。
沙家的人擅于骗。
骗不是赌,更不是搏命。
第一次行刺失败,沙片片就打定主意,先离开是非之地再说,接连听到她手下出事便愈发下定决心。
先撤。
为妙。
灵郁布已被董远松所控,只要阻扰轻功一般的铁手即可脱身。
她双镖齐抛,身形陡沉。铁手身形一让,一招“如封似闭”双手前后封格,挡开双镖。
沙片片脚一触地,旋即收回绳镖,飞掠向鸳鸯楼的大门。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收回来的不止是绳镖,还有两样东西。
一张桌子,一张椅子。
桌子有脚,椅子也有脚,可一定不是它们自己走过来的,也没有长翅膀飞过来。
沙片片震怖不已,桌子椅子竟是她拉回来,飞向自己的。
铁手方才用那招“如封似闭”时,居然把镖头打入桌椅木板中,沙片片一拉绳镖,等于扯动桌子椅子飞撞她自己。
沙片片赶紧双臂一张,顺势把桌子,椅子往两侧甩开。
而她顿觉面前人影晃动,肩头挨了一记,身子一颤,眼睛发黑就瘫软下去。
她这一倒,铁手未下杀手。但她至少要睡到明日天亮才能醒,而且这条胳膊这辈子再不能动武。
沙片片昏倒,院外又是一记哀呼。
董远松与方七佛正激烈交手,铁烟杆与软剑打得焦灼,梁凉则一溜烟的滑向灵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