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的花叶声落地,在这个满月降至的夏夜,连一声惨叫也喊不出来,便悄然无声地死去。
花房里荼蘼遍地,哀怨无声。
唯有那几盆山荷叶花依旧偏安一隅,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小小的白色花朵摇曳着脆弱的茎,毫无所知地盛放。
就在这时,花房外突然传来车子引擎的声音。顾栩言猛然抬头,皱起了眉,耳边的声音让他的意识从混乱中抽离出来。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转身走向花房的玻璃窗前,抛下手中的剪刀,冷峻的面庞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冷白。
一辆熟悉的车缓缓停在了楼下。他凝视着那辆车,恨意渐生——于在野的车,果然是他。
车门一开,乔木从副驾驶上走了下来。
顾栩言冷眼看着,心却狠狠一沉。
乔木站在车边,正低声与于在野说着什么,是那种很少见的轻松与自在。顾栩言气息不稳地舒了一口气,手习惯性地紧紧攥着胃部上方的皮肉,五指没入衣料之中,几乎要把布帛都撕裂。
还是很疼。
无论见过多少次,他都觉得疼。
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乔木不应该这样。
如果真的没有那个心思的话,为什么要对他的手伤万般疼惜,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为什么要卑微伏低,求一个拥抱?
手足之间,难道这种切肤之痛,也会同感同受吗?
楼下于在野轻轻靠近了乔木,微微低下头,似乎说了句什么。乔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笑容让顾栩言几乎直不起身来。压抑的痛意忽然剧烈起来,让他不得不为此低头。
五指在玻璃上摩擦出清晰的指痕,他扶着玻璃不断下坠,直到几乎匍匐在地。
他自暴自弃地苦笑起来,躺在一片繁花的地板上。看着花房之上,那透明的天。
无尽的夜,包容这世界所有黑暗,却偏偏容不下他。
不过也好,告别吧,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告别了呢?
顾栩言默默地想,额头上沁着细密的冷汗,嘴唇因为疼痛而过度发白,笑容却脆弱又残忍。
于在野,喜欢什么样的方法呢?
乔木在路上就看到了夏逢知的消息,一颗心沉了又沉,直到落入无边黑暗。
顾栩言不让他回来,因为冉因在这里。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至少在前十六年的生命中,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女孩子会成为情敌。
这太讽刺了。
他在家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听着屋里的乐声与欢声,自怨自艾地想,何必要急匆匆地赶回来,生日会上没有他,顾栩言一定很高兴。
他忍了忍眼底的酸意,然后才站起身来,在大门上输入密码。
——锁是可以指纹解锁的,但那样速度会很快。乔木得给里面的人一些反应的时间。
滴滴滴滴滴滴,叮咚,已开锁。
机械声的女音响起,乔木把门拉开了一点,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的喧闹声都停了一瞬。
乔木眼底泛苦,沉默着把门彻底打开,没人可以察觉他的难过,乔木不愿意让旁人感知到这种难过,于是他垂着目光,走进了客厅。
众人一见顾栩言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脸上多多少少都露出了点不太正常的神色。
这些人中有一些去年也来参加过顾栩言的生日会,所以多少知道一点他们兄弟不和的事情。
本来好好的一场欢宴,愣是让这个私生子弄得不欢而散。
争吵声从厨房里传出来,越来越大,引得外面的众人面面相觑,于是对乔木更没有什么好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