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凤宫后殿小厨房药香弥漫,一名小宫女正对着石灰木制成的白炉子猛扇着蒲扇,灶膛内火舌熊熊,灶台上紫砂药罐子沸腾的水花顶起了锅盖,“咕噜咕噜”冒着棕色气泡。
“小红,住手!”石青玉掀起门帘进来,见状忙夺过她手中蒲扇扔在地上,“再扇可就干了!”
“哎呀,我该死!”小红急急起身一把掀开药罐盖子,一边用手拼命扇去罐子里沸腾的水气,一边懊怒地说道,“青玉姐姐,您罚我吧!”
“还好,下次小心点。”石青玉半封上炉盖,探头往药罐子里瞧了瞧,“你向来做事仔细,我这才跟阿爷要了你,方才可是晃神了?”
“是,青玉姐,我在想啊,娘娘早起还好端端的,回来就吐血了,这大王分明就是咱娘娘的克星!”小红拿抹布轻轻拭去罐子上药渍,连声叹气,“唉,自他搬来前殿,娘娘去一回吐一回血,可娘娘偏又瞒着永昌公主,这纸哪包得住火呀?万一哪天娘娘有个不测,咱们若不说出实情,是照看不周,若说出实情,是知情不报,左右都是咱们的错!”
“谁说不是呢?”石青玉咬着唇,“你这鬼丫头思虑缜密,想事倒长远!”
“小红自幼跟着青姐姐,这些年大小事也经历了一些,再笨也开窍了一两分。”小红媚笑,“青姐,说正经的,今日这事断不能再瞒公主了,万一出事,先不说公主怎样处置咱们,就爷爷那一关咱们就逃不过!”
“嗯。”石青玉不置可否,眼睛机警地四处暗瞟。
“你说那永昌公主,这几日也不知在忙啥?明知大王醒来便会闹事,却连个卯也不进来点一下!我看她就是想让大王传位于她,偏偏娘娘压着不肯,她……”
“小红!”不等她说完,石青玉面色一肃,压低声音道,“你不要乱嚼舌根,公主是办大事的,岂容你我在此揣度!”
“是,小红多嘴,该打!”小红抬手自扇一巴掌,“青姐,娘娘待你有如亲生闺女,趁她身子还康健,你可得给自己谋划谋划,哪天她果真答应大王与他退隐乡间,莫非你还真跟去不成?”
“怎么不成?”石青玉斜睨着她,“你这丫头怕是忘了咱们原本来自哪里?”
“是,咱们是来自乡野,可这不是出来了吗?俗话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小红四处一瞟,侧过身子佯装给石青玉整理头发,附耳低声说道,“我原本粗俗上不了台面,可青姐你不同,论相貌才学,你哪样落人后头?”
“该死,越说越来劲了!”石青玉目光一凝,“我已通知飞虎去找公主,算时间也快到了,小心看着火,药好了用那个珊瑚红地白梅花纹盖碗儿盛好叫我!”
石青玉摔帘子出去,才出垂花门,远远便见一小太监慌慌张张朝这跑来。
“长郡主,可找到你了,快,大王要见娘娘!”
“这才多久,又见?”石青玉眉头拧起,“娘娘身子欠安,不见!”
“哎呀,长郡主,您可怜可怜小的,大王说了,没把娘娘请来,他就要了小的的脑袋!”
“是要你脑袋,又不是本郡主的,”石青玉扬了扬眉,“与本郡主有何关系?”
只要是甘泉宫的人,石青玉便讨厌!储凤宫原本都是石背村人,大家说话办事都不避讳,亲亲热热一家人,成日里摘花看柳,养鱼种菜好不畅意。
自打冷缺心住进来,吃的用的挑肥拣瘦,尤其着恼的,倒不是冷缺心在挑,而是那一帮太监,狐假虎威地,总是打着‘大王在养病身子要紧可马虎不得’为幌子。
且那帮太监人多口杂,臭规矩又多,她们行事说话再也不可随意了!
“郡主莫开玩笑!”那小太监扑通跪下,“小的随大王来这儿好几日了,早看出长郡主不光人美,那心比观世音菩萨还要慈悲!求郡主看在我们甘泉宫实在可怜无人的份儿上,救救小的!唉,甘泉宫自五公公去了,这日子是一日难上一日!”
小太监伏地不起,石青玉心中烦躁,活生生见死不救委实与她素日里行事风格不符。
“当真不去禀报娘娘,万一大王因此急怒攻心旧病复发这罪责谁承担得起?”
“可若禀报娘娘,依娘娘心性自会前去,大王又胡说八道惹怒娘娘,如何是好?”
石青玉心里上上下下盘算一番,瞅瞅天色,顿生一计。她叫过小太监,转身回厨房取一了个口径足有五六寸大的白瓷盘。
“你去禀报大王,娘娘想吃大王亲手剥的松子,你让大王先剥着,剥完一盘娘娘便来了。”
“谢长郡主!”小太监喜滋滋捧着果盘出去,见他走远,小红将盛好的药递给她,担心地说,“这拖着也不是法子,松子固然难剥,一个时辰也够了。”
“你懂什么?”石青玉端着药走了,“公主哪怕在天边呢,只要身旁有石飞燕,石飞虎出马定能将她们找回,一个时辰足够了!”
她脚步轻松地向后殿走去,可想想终是不放心,伺候朱紫仪吃过药找了个借口溜出去,决定还是上前殿打探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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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即原先的锁春宫,朱紫仪原本住这里,自从恢复后位,冷缺心隔三差五过来小住,她不胜其烦索性搬到后殿忘忧轩,将前殿空出让给冷缺心。
她悄悄来到前殿月台,一个小太监欣喜万分地要去通报,她急摇手制止,咳嗽一声,说是奉娘娘之命前来暗地里看看,那松子是大王在剥还是太监们在剥?
“嗨,那哪儿能做假?小的们倒是想代大王分忧,可谁敢?长郡主不信,您到这儿来瞧瞧!”小太监领着她转到后窗下,舔破窗户纸,让她凑近小孔,说道,“瞅瞅,那半盘松子仁全是大王剥的,秋公公想帮忙差点被大王打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