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正月十七日清晨,李世民前往郑国公府上的时候。
魏王府,李泰正在和属官们愁眉不展。
“真的不能封杀这部胡忆录吗?”李泰坐在胡凳上,唉声叹气地问道。
“很可惜,回忆录已经得到了圣人的许可。”韦挺一脸难过地说道:“毕竟其中也有许多对于圣人的赞扬之辞,你知道的,由于郑国公一向刚正不阿,他的溢美之词可是很难得见的。”
“我所忧心的,也正是这一点!”李泰敲敲桌子道:“在刚开始看到他夸赞我主编《括地志》的时候,我还以为他通篇都是夸奖我呢!”
末了,李泰又抱怨道:“他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阿耶,哪样啊?”李欣在边上问道。
“他说我是两面派!”李泰愤愤不平地说道。
“那可太不对了!”李欣愤慨地说道。
李泰看了一眼李欣,颇有些找到知己的感觉。
知我者,好大儿也。
“所以你也觉得这样不对?”
李欣摇头叹道:“毫无保密意识。”
“保密意识?”李泰杀手本能启动。
“哦也不对。”李欣连忙补救。
李泰瞪了他一眼,又感慨地说道:“他怎么能这样污蔑我!”
“污蔑什么了?”李欣说完,见李泰那不善的眼神,又说到:“哦,我知道了阿耶。”
李泰深吸一口气,决定不理李欣这个混蛋儿子。他问房遗爱道:“你说说,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听说恒山郡王那里有一本杂志,难不成是为了卖点稿费?”房遗爱放下手中蔫吧的黄瓜,迟疑地问道。
李泰忽然觉得自己问错了人,就不该问这个脑子里面都长肌肉的混蛋。
“他污蔑我绝对不是为了钱财。”李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而是他本性就是如此!为了保住太子,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愧对他正直的评价!在本王看来,他就是阴险!恶毒!狡诈!卑鄙!”
“听说圣人还要给他的儿子赐婚,有我在,他儿子休想做我妹夫!”
“或者是陪葬昭陵!”李泰觉得不解恨,又恶狠狠地说道。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喧闹的声音。
李欣岁数小爱看热闹,也觉得屋内气氛尴尬,于是便跑了出去。
跑出去没多久,便又跑了回来,面上的表情非常沉重。
看到李欣那表情,再结合外面的喧闹,李泰皱着眉头问道:“欣儿,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是……也不是。”李欣迟疑地看了李泰一眼,而后说道:“孩儿听外面人说,郑国公、太子太师、侍中魏征,刚刚去世了。”
李泰哈了一声,一张胖脸笑得肥肉都颤抖了起来。
随后他觉得这样不好,想要把笑容收起来换成一副悲伤的表情,可是他怎么都收不回来,只能用力地去扭动脸上的肌肉,和那按捺不住的笑意做斗争。
眉毛像毛毛虫一样扭动,脸部肌肉不停抽动,这样变脸了一会儿,李泰终于压制住笑容,脸上也换上了一副悲伤的神情。
“悲夫……”李泰感慨道。
“悲夫……”韦挺、柴令武等人立刻应和道。
“他曾经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李泰再次说道。
“刚正不阿……”属官们再次应和。
“他将名垂万古。”李泰再次说道。
“名垂万古。”属官们也再次应和。
“他的回忆录也是。”李泰看向李欣。
李欣补充了一句:“也永远写不完了。”
“呜呼哀哉……”李泰叹息一声。
“呜呼哀哉~”
众属官也随之叹息,一时之间,王府正堂之内,满是哀戚之色。
“据说在临终之前,他希望自己可以陪葬昭陵。”李欣又说道,“但鉴于您刚才说……”
李泰立刻打断他道:“不不不,欣儿,你一定误会为父了,我相信会有很多人希望他能够参加他的丧礼,让他陪葬昭陵,享受最后的风光。”
这话当然是他的真心话,刚刚说不让老魏陪葬昭陵,也只是他的气话而已。
他又不是皇帝,怎么可能管得了这种事儿?
“本王也要去。”李泰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向一位刚正不阿的诤臣致敬?”房遗爱忽然问道。
李泰颔首道:“对。”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顺便确认他真的死了。”
……
魏征过世,李世民一连辍朝五日,以寄托哀思。
李承乾也在西华堂,为魏征举哀。
一连半个多月,李象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甚至还拖着老孙去给萧瑀检查了一遍身体。
结果萧瑀吹胡子瞪眼睛,差点伸手揍他一顿。
用萧瑀的话说,就是你小子是不是盼着老夫也一起去了?
这样一整,李象的哀伤也冲淡了不少。
刚刚出了正月,便传来一個好消息,李景仁回来了。
李象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带着兄弟们出城十里迎接。
本来李景仁还骑在马上,心情澎湃呢,结果看到出来迎接的二代三代们,一下子就热泪湿了眼眶。
他立刻滚鞍下马,一溜小跑着来到李象的面前。
“兄长!”李景仁热泪盈眶地看着李象。
“景仁,受苦了。”李象把着李景仁的胳膊,语气诚挚。
在草原奔波几个月,李景仁边幅也不怎么修,形象管理差得很。
那胡子拉碴的样子,若是再剃一个小平头,再戴上一副眼镜,就像极了理科战神。
李象倒也没嫌弃他,笑着说道:“这两个多月不见,辛苦成了这个样子,回家之后可要好好洗洗,不然的话,平康坊的娘子可都不认得你喽。”
李景仁嘿嘿一笑,只是他这一笑,显得牙越来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