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象当然也知道张亮和东宫不对付,甚至还对东宫有所仇视。
但是他不在乎,因为他也没打算惯着张亮。
登州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就像是对待女人一样,对待军权李象也是同样的态度。
什么他娘的水师还是陆军,本王全都要!
你说你是不是用水师登陆作战的陆军吧,好,既然承认是,那你就是海军陆战队——众所周知,海军陆战队也是海军!
到了登州的地界,李象让权万纪带着五十名玄甲军前往位于蓬莱县的州衙,他自己则带着一批人,准备下基层去看一看。
郡王怎么了,郡王也不能和人民群众脱节嘛。
登州于武德四年首设,治文登,领文登、观阳县,属河南道。
是的,你没听错,长在山东半岛的鸡翅膀尖上的登州,属于特么河南道。
贞观元年的时候,登州被废除。
但去年的时候,由于准备征讨高句丽,要编练水师,李世民又重新划分登州,领清阳、廓定、文登。蓬莱四县,以蓬莱为治所。
原本蓬莱在贞观八年的时候被治为镇,但由于治所搬迁到了蓬莱,所以便升格为县了。
权万纪带着车队来到蓬莱县的时候,早有登州官吏们在大门之前等候。
“恭迎恒山郡王!”
然而从车驾当中,走出来的是个老头。
众人面面相觑,恒山郡王不是十多岁的孩子吗,怎么成一老头了?
正琢磨呢,权万纪便和他们解释清楚了缘由。
哦,原来恒山郡王贪玩,打算去各地溜达溜达玩玩,还要去海边看看海?
想到这儿,众人不由得心情一松。
贪玩?贪玩好啊!
不怕你贪玩,就怕你多管闲事。
这说明郡王就是小孩子习性,喜欢游山玩水,看来真的只是单纯过来镀金的。
这也是李象计划中的一环,最大的财富就是让别人过高估计你的缺点。
在得知了权万纪是太子左庶子后,众人更加热络了。
无他,太子左庶子在登州,那可是登天一般的官儿。
就像是现代在京城的小王、小张、小李,那也分是谁叫。
等到过年回家的时候,纷纷摇身一变,什么王局,张厅,李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为首那名官僚恭敬地说道:“下官等在府衙当中治下宴席,既然郡王不在,还请左庶子赏光。”
权万纪这人刚正不阿,本来对于这种接风宴会并不感兴趣,但是想着李象的嘱咐,便也勉为其难地答应下了参与接风宴席。
虽说是郡王年幼贪玩,但保不齐权万纪这个太子左庶子可能想要干涉点什么啊。
总归是要打探一番的。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蓬莱的宴席上,基本都是些海物。
考虑到长安在内陆,并不缺牛羊,所以他们便挖空心思弄了些长安见不到的鱼获。
权万纪倒也无所谓,毕竟他对吃不是很热衷,在洛阳待的几天,福宝早就给他的胃口养刁了。
“我等同敬郡王一杯。”众官员在为首的登州别驾王珩的带领下,共同举杯,遥祝李象身体健康。
王珩虽然姓王,但并不是出自太原王氏,相反,他是出自本地的家族。
登州本地的家族一共分为五家,分别是王、宋、叶、林、刘,这五家盘踞在登州几百年,可谓是树大根深,妥妥的地头蛇。
朝廷既然已经委任了一位实权的都督,所以这五家也暂时达成了某种平衡,或者说某种默契。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权万纪忽然说了一句让他们没想到的话。
“郡王在来登州的路上,便与本官说过,如今他年纪尚幼,对施政一道尚且经验不足。”
“且此行的目的主要为编练水师,备战高句丽,自然不能因政务而分心;且夫登州郡王又不甚熟悉,故而需要一位熟悉当地风土人情的贤达,出任都督府长史,以因地制宜。”
听到这句话,众官僚不由得愣在原地,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谁也没想到,郡王不仅不想插手州中事务,甚至还要委任一位都督府长史?
都督府长史可和州长史不一样,登州可是下等州,州长史可要比都督府长史低了一品。
更何况这不仅是一品官阶的问题,更是能不能自此登堂入室,走进这位炙手可热的皇长孙、恒山郡王法眼,调到京中的机遇。
眼热归眼热,但人情世故还是要讲的。
“左庶子与恒山郡王亲近,这都督府长史,还是非左庶子莫属。”王珩笑着说道。
权万纪笑着说道:“圣人命本官此行随从恒山郡王,只是为了让本官教导郡王学业,并无闲暇兼任都督府长史。”
话里话外都是谦虚,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别驾身为登州别驾,自然是了解州中情况,若有合适人选,王别驾当在郡王面前举荐一二。”权万纪看向王珩。
王珩目光闪烁地应着权万纪的话,心中却是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身为登州的地头蛇,宦海浮沉这么多年,他怎么能看不出这一举动的深意。
方才还以为郡王年幼,心中还在窃喜,现在这一招至少几十年的政治功底的拳法下来,让他脑壳情不自禁地发昏。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是那位未曾露面的郡王所出之招,但是这一招他无法破解。
别说是他,登州境内的所有官员,都无法化解。
无他,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谁特么不想往上爬?谁不想一步登天?
真不愧是圣人的子孙啊,政治手腕简直臻至化境,不仅将官员们的目光从郡王身上转移出去,甚至还迅速撕裂了登州这五家之间刚刚达成的政治默契。
什么他娘的和平相处,保持平衡,都是扯淡!
而刚刚权万纪的这番话,无疑是将他架在了火上烤。
让他去举荐人?这不是成了其他四家的众矢之的了吗?
偏生他还无法拒绝,只能乐呵呵地接受自己成为靶子。
接风宴当中还在各怀心思,而李象已经到了文登县。
与后世小鲜肉们所演的那种滤镜电视剧不同,古代的村落并不是那么整洁,茅草屋歪歪扭扭斜斜歪歪的,比他当年下基层扶贫的时候看到的都要破落。
他并没有把人全部都带上,只带了两个护卫,还有一个李立夫和段瓒,以及福宝和李卫。
现如今是正午,更是春天,村落里也不见几個人,只有少数几个老人在门口坐着。
“老人家。”李象走到一户人家前面,对着门口的老人打着招呼。
看到李象穿得贵气,身后还带着几个壮汉,老人明显有些瑟缩。
“不敢劳动贵人称呼。”那老人立刻起身。
“老人家莫要紧张,我只是路过,路上有些口渴,故而来讨碗水喝。”李象笑呵呵地说道,又看看左右问道:“这村儿里的青壮呢?怎地就看见几个老人?”
“回小公子的话,村里的年轻人都上地了。”那老人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又迟疑地看着李象。
像这样有钱人家的公子,怎么会随便来泥腿子家里喝水?
譬如刘家的那个公子,以前就曾带着朋友们在村外路过,对他们这些泥腿子都是吆五喝六的,甚至多有嫌弃,怎可能来家里喝水?
李象还以为对方把他当成坏人了,于是便笑着说道:“老人家,伱别紧张,我不是坏人,我真是来讨水喝的。”
说着还扇扇风,故意吐槽道:“这天儿怪热的,才几月份就让人喘不过气了。”
看李象粉雕玉砌的,又长得面善,说话还和气,老人的戒备心少了不少。
“既然小公子渴了,那小老儿便去取点水来。”老人说着,转身就向屋里走去。
李象溜溜达达地就跟了上去,几人坐在院中的石头上,不多时老人就端了一瓢水出来。
那瓢不是很干净,但水的确很清澈,李象也没嫌弃,接过瓢就饮。
边上的段瓒和李立夫脸绷得跟什么似的,眼皮子不断地乱跳。
就这样随便乱喝人家的水,喝出病来我们也得跟着吃挂落口牙!
李象也坐在院中,和老人攀谈起来。
从种田聊到吃饭,再从吃饭聊到娃娃,又从娃娃聊到本县。
是越聊越往屋里去,聊到最后的时候,李象甚至都坐在了老人家里的炕上,一点也不见外,更没有任何嫌弃。
这年头的农村土炕,和后世可不一样,烟火气大不说,保热效果还不是很好。
本县县尊的名字叫做冯清,在老人口中的评价还不错。
按理来说,这年头的小民一般是不会太了解县令如何的,但老人通过实例,和李象讲述了为何对县令评价会如此之高。
大概就是前段日子,刘家想要在村里买地,用了点小手段,结果被县令识破,判了一桩公道案子。
李象微微颔首,在来到登州之前他也做过一番功课,知道本地一共有五个本土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