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洛可本就不是寻常鬼怪,怨气足够强,戾气足够重,不怕阳光不怕正气,于是她常常拉着安梦到处出门闲逛。

不知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还是洛可心中被戾气所驱使的信念,那天傍晚,她在高铁站门口见到了那个肮脏的老人。

人海茫茫,东奔西走。人群中藏着的魔鬼隐去身形,化作最普通的、最人畜无害的那一个,只是脸上的疤痕又添了几道,看起来格外恐怖,但他佝偻着身型,又是多么的可怜。

洛可已经不再怕了,她甚至想笑。

自己和他比起来,究竟谁才是那个厉鬼,不得而知。

太阳沉没在了地平线,华灯初上,又是一个闷热的夜晚。洛可在安梦少有的不安紧张的视线中同她分别,跟在了那个佝偻背影后。

为什么安梦不能跟上去。在这个问题抛出的时候,安时笙的解释是,有些事情无论如何只能靠自己,自己的账当然要自己算。

老头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条街巷,破麻袋在身后拖曳,剐蹭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难听声响,直到他站定在一间破旧厂房外。这里已是这座城市的郊区了,连片的烂尾楼遮天蔽日,垃圾场散发着难闻的霉味儿,酸臭无比,绿蝇嗡嗡,扰得人烦。

他喘了两口气,这才抬手去搬挡在门口的破旧铁皮门,屋内只有天花板吊着的一盏摇摇欲坠的昏黄孤灯,明明灭灭,照亮这个不大的仓库。仓库角落放着张床,床褥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床脚塌了一处,用个大铁皮盒子垫着,看上去就是个流浪汉的藏身之所。而一旁的墙上却挂着数把削骨钢刀,闪着寒光。

仓库正中放这个老旧的磨刀设备,上边箍着的皮筋将断不断。

靠着这磨刀石的,是一个木质架子,架子从下到上,摆着数不清的,黄黑色的骨头,表面粗糙,氧化得有些严重。这些骨头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摆放,最上边还搁着个头骨,分不清年代,空洞洞的眼窝正对着床头。老头蹒跚着走过去,粗糙的大手轻柔地抚摸过那头骨,念叨句什么,这才坐到床边喘气。

似乎有什么不对!

老头冷汗直流,抬眼去看,一眼就见到一个红衣少女坐在架子上,胳膊就搭在那头骨的颅顶,像一个天真散漫的孩童一般,双腿交叠,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他想跑,却感觉四肢冰凉,被钉在原地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像吐着信子的毒蛇,让他肝胆欲裂!眼前这个少女,这张脸,他不会忘记,这是那个雨夜与他打了一架的小警察!

再一眨眼,坐在上面的少女却又不见了踪影。他想:大概是老了,眼花了。可谁知,等他一转头,对上了一双黑黢黢空洞的眼眶,眼眶周围还有些许腐肉。

他猛地退了几步,接着便听到少女的声音,她时而咯咯直笑,时而嘤嘤哭泣,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头发散乱,恍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她嘴里不清不楚的发着音:“我好痛啊……我真的好痛啊……”

老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下一瞬,眼前的少女突然冒至他的面前,从眼眶里流出血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好疼啊……所以,你可不以可以把你的命给我?”

老人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挤到门边,妄图推门逃窜。洛可站在原地没动,只轻轻抬手,边上的破旧木门就发出轰的一声,猛然关上。她冷笑道:“你为什么怕啊?为什么啊!?”

兔子急了会咬人,更何况温顺的厉鬼。磨牙吮血,这老头杀人的时候是何等恣意陶醉又享受,葬送了不知多少人的生命,然后苟延残喘。

正当洛可伸出利爪就此想了解眼前的人时,安时笙突然自窗间翻至洛可与老人面前,抬起拂尘,堪堪挡下了洛可的手。

她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符箓晃了晃,笑道:“抱歉,这个人,我收下了。”她一把将符箓举至老者额前,不消片刻,只见老人身子原地抖动了几下,很快便不省人事。

洛可垂眸叹气,对着老头的身躯狠狠踢了两脚,也就此作罢。

安梦带了警察来,站在她旁边的安时笙早就不见了踪影,洛可的头抵在安梦的脖颈处,闭眼不去看这一切。

人赃并获,几年来属于死者的物品都在他床脚的铁皮盒子里搜出。杀人凶手百口莫辩,被送上法庭。

铁皮盒子里大多数都是戒指,每一枚戒指上都刻着曾经让那些人放不下的名字,时间太久了,那些戒指已经氧化得发黑,有的早就辨不出本来样貌,沉寂在岁月中。

判决过后,警方公开遗物,让死者家属领取。安梦也是这样,才再次见到洛可的那枚戒指,那上边,甚至还沾着洛可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