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谋、鬼谋，先人后鬼

芳子:孔子在《系辞》里该到聪明喜智的圣人武据天地的形态与规律，作《易》用《易》成就伟大的功能时，曾经提出“人谋鬼谋，百姓与能”这类的命题。“人谋”的意思倒明白易懂，但“鬼谋”是什么意思，具体内容是怎样的，人们的见解却不完全一样。对“百姓与能”的解释，也是这样。您的看法是怎样呢?

关于这个问题，首先要告诉你的是，“鬼谋”这个字眼并不是孔子创造的。孔子出生以前，它早就出现了。记载上古时代政治言论的《尚书》洪范管里武说过:“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商人，谋及卜筮。”前三句的人心、卿士和庭人，都属于人，侯王遇见重大事情，疑而不决的时候，在内心里策划，和近臣商讨，或征求普通百姓的意见，找出解决办法，这就叫作人谋，就是同人商量的意思。最后一句的“谋及卜筮”，则是:经过人谋之后，仍然疑而不决时，便通过龟卜或占笨在人谋之外，寻求答案。也就是由于职业的神评之中的所谓太史、太ト之类，凭借灼龟甲。看裂纹，或摆着草、观扑象的方法，和茫茫宇宙间无声无形的飘妙而越人的，暗中掌握人类命运的神秘力量鬼神相联系，咨询办事方策，这就叫鬼谋。换句话说.就是人力所不及时，向超人的鬼神讨主意。人谋的结构是“君一一心、君一一臣、君民”，鬼谋的结构则是“巫一一龟筮一鬼神。”

芳子:且慢，这里出了问题。“鬼谋”的意思是“谋之于鬼”吧?怎么又说向鬼神讨教呢?鬼和神恐怕不是同一个东西吧!

问得好!当然，分开来说，鬼就是鬼，神是神，不是一个概念。但在中国上古时代的语言表达方式中，往往把相近的两个概念，用一个来代替。比如就和魔不尽相同，但有时为了行文的简洁或音韵的要求.只说一个也可以代替一双。为了表达的明确起见，有时就写成鬼(神)妖(魔)，以免误解为苟简。这个间题，下面还要涉及，这里暂且放一下。

芳子:还有个疑问，请您顺便指教。既然中国古代人认为鬼神有主军命运的超人力量，可以为人量:谋划大事的时候、干脆直截了当地问先神，岂不迅速又省事?何必先搞不一定可靠的三层结构的的人谋干什么，也不是多此一举?

历史事实表明，事情设有这么简单，人类对超现实的莫名其妙而又令人恐惧的神秘的宇宙力量“神”，从完全迷信的心理逐渐发展到相对速信的心志，这中间有个变的过程。鬼神的情形，也是这样，带洲说，股人信神(帝)信鬼，有事必谋于龟而后行动，费周革股命之后，世道大变，神鬼观念也自然发生动镇人对天命的信念也逐渐发生变化，《诗经)中不少怨天尤人的诗篇，可以作证。

鬼神迷信的动摇，也表现在七事的谋划方面。这里，我们不妨看看具体的史实。史实明确地告诉古人，他卜也黑、占也罢、其它杂古也量.谋之于鬼(神)的结果，都是或准或不准，完)的答案有时对，有时不对，只是大概如何。用今天的术语来说，鬼谋的效果，只是一种概率而已。举例来说，武王伐封之前，曾由史官进行鬼谋，结果是“大凶”，并且临战又发生了暴风骤雨，与会的大臣与诸侯，都感到恐惧面认为是不详之兆，只有军师尚“不听邪”、瞿然而起，“推管蹈龟，而日:枯骨死草。何知吉凶!”(《论衡，卜筮篇》)

他坚决打破迷信，进军伐讨，终于大获全胜。又如:《左传》记载，晋献公想娶姻姬为夫人，进行卜龟卜说内，笨占说吉，同是问鬼神而答语不同，令人无所适从。打开古史看看，这种“鬼谋”不可靠或答案棚反的事例，比比皆是。

在这种事实的碰撞下，人们当然就降低了对鬼谋的信仰。铁的事实教育迷信鬼神的入们，人谋的功能大于鬼谋，使他们不得不把人谋放在第一位，先人而后“鬼”。

芳子:这么说，周易也是鬼谋的工具啦?!笔者:所谓“辞、变、象、占”，周易的四大内容占是其中之一、而周易全书就是以占知的形式用其它三大内容的。单说它是鬼谋的工具，并不恰当。因为它的观卦占断，和龟卜以裂兆观吉凶的情形，大大不同周易的占，是以辞、变、象为基础，为前提的占，面辞、变、象三大内容的综合，则是天人之道的结品，也是圣人对宇宙人世法则认识的结品，它可谓周易当中的“人谋”部分，属于《系辞》所说的“知以藏往”。面“占”这个部分不过是《系辞》所说的以“藏往”为前缀所作出的“神以知来”。从历史史实来说，作为决疑的鬼谋，周易也类似其他占卜，往往出现吉凶不定的西可占断。或者占而不验虽然，周易的占断，从它的出发点到功能，是只讲吉凶而不讲祸福的。

芳子:那么，“圣人成‘能’。百姓与“能””的“能”，具体是指什么说的呢?

这里所说的“能”，由两个方面构成。孔子通过，周品是:“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所调道，她通天道、地道、人道。用今天的话来说，那便是当导人们思型行动的法则、知识、经验和教训，《系辞》所设的知以藏往的“知”，就是指这些说的。作周易的圣人把已有的“知”蕴于其中，这是“易能”的头一个方面，是基本方面，本质方面。其次周易以占第的形式容纳这个“知”，并能应用占筮的方法，以“知”为基础，推断并预测正当事情的未来。这是“易能”的二个方面，是非本质的占测方面。《易》的这个“能”(功能)是圣人法天则地而创成的，这叫作“圣人成能

这个“能”，不仅王公卿士可以利用，应人也可以利国王公哪士可以利用它解决修身、齐、治国等的疑难问题，在人的修身、齐家、行事，同样也可以用周易的“能”作指南。换句话说，从上到下，天下一切人基以参与利用圣人所造成的这个周易的“能”，这大约是“圣人成能”和“百姓与能”的本义。当然，这是说非之一，也有其他说法。例如《周易集解》引朱仰之的解，认为《尚书》洪范篇所说的王公做大事之前，先要搞人谋，“谋及卿士，谋及庶人”。然后再“谋及卜筮”，是为鬼谋。“百姓与能”的意思就属于“谋及庶人”，把发挥周易的功能排除于普通百姓之外。这个设法，作为参考意见可以成立。可是我总觉得它和《系辞》“天地设位，圣人成能，人谋鬼谋，百姓与能最文扣的不紧。前后两个能字，有断线之感。所以我人采取朱氏的说法。总而言之，周易的功能既包括人道也包括鬼谋，而以人谋为主。同时你要记住，周易断谋，无论人谋或鬼谋，都是为君子不为小人，为正事不为恶事。这是周易其书超过任何占书的优越的倾向性这一点，这里就不再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