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之介置若罔闻，木屐踩着树枝几乎没有一点重量的痕迹，没有看七海建人他们径直下达了不容置喙的指令:“人类的孩子，到安全的地方去。”

看七海建人犹疑不定，我赶快压低声音招呼他：“快过来七海君！交给他吧不用担心！”

这是具有神格的咒灵，贸然祓除可能会遭天谴的。

“你本身为神明，自甘堕落为低贱的妖邪，不觉得羞愧吗？”苍之介凝视着产土神，声音清冷淡漠，“散去怨气，我会以神明的体面送你离开。”

“羞愧?该羞愧的应该是那些自私卑鄙的人类！”产土神用嘶哑的声音控诉着，“他们遇到灾害就来祈求我的保佑，灾难过去就将我弃之敝履！没有信徒的神明只有消失一条路，可是凭什么我要消失?！你是妖怪不懂这些难道你没看过一目连的下场吗？他可是风神！”

“一目连妖堕是为了获得力量保护他的子民，而你在杀戮你的子民，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论。”苍之介平静地反驳，“我最后重复一遍，自行散去怨气，否则我只能强行祓除。”

“呵呵呵呵……崇天苍之介玉章，你们天狗当人类的走狗当得乐此不疲了是吗？”产土神发出一串干涸的讥笑，“站在顶点、自诩血统高贵纯正的大妖怪，却总是和卑贱肮脏的人类混在一起，真是怪哉。”

哪里有人敢当着面这么对苍之介说话，我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从树后面伸出头反唇相讥：“苍之介知道自己追求什么、想要保护什么，你却自甘堕落和咒灵为伍，你也配评判他吗？”

“樱。”苍之介抬手制止了我，对产土神咒灵说话时语气却很平静，“天狗从不与任何人为伍，我追随我所认同之人，庇护我所珍惜之人，眼下将你祓除也不是因为你冒犯于我，而是因为你以这副丑恶的姿态苟活于世太过难看脏了我的眼，明白了么？”

不需要找什么恩怨、过节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坦白地讲明就只是单纯因为个人喜恶驱动，但个人喜恶的背后又有严格的道德约束，天狗就是这样直率奇怪的妖怪。

产土神忽然从暴虐的躁动中安静下来，隐藏在污泥样的身躯中血红看不清瞳孔的眼睛像沙尘暴天气中远远投射过来的火车头灯：“真好笑，我等身为神明却要依赖人类供养而存在，而你明明是妖怪，却有着神明的容姿言行，玉章，世事真是不公平啊。”

“世事本就是不尽如人意。”苍之介垂下眼，仿佛已经无意再谈更多，张开翅膀，乌黑的羽毛染上了仿佛刀剑一样的寒光，摩擦间发出刃口相擦的令人寒毛竖起的金属声，“堕神，拿出神明应该有的姿态，别以丑陋的嘴脸作为最后的影像。”

“那就要看看你这大天狗有多大本事了！”产土神咒灵从刚才的恍惚慨叹中脱身，狂躁的沙尘再次席卷过来。

七海建人举起那把钝刀挡住飞来的碎石，身体线条像弓弦一样绷得紧紧的，死死盯着战局时刻准备前仆后继。

不用担心，这位是妖怪金字塔的塔尖尖，如果他都顶不住那我等几个渺小人类也不够塞牙缝的。

“不知死活的蠢材，”苍之介手腕一动长柄纸扇在手里转了一圈，语气轻蔑带着淡漠的厌恶，“无聊。”黑羽扇猛地一扇，背后羽翼同时用力掀起狂风，风声中间杂着尖锐的破空声，黑色的羽毛卷在风里像一支支羽箭射向产土神咒灵。

在那样凛冽的风中就算有铜头铁臂也难以招架，土石的盾被瓦解，暗红的血混着碎肉喷溅出来，高声吐露着怨毒的嚎叫：“崇天苍之介玉章！我死了也不——”

带着暗纹的雪白衣料挡住了我的视线，血腥的气味刚进入鼻腔下一瞬间就竹叶的清香驱散，耳朵被略带凉意的掌心捂住，像是下起了细雨，细微的碰撞声密密麻麻响起，很快又消失无踪。

安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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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当代福尔摩斯七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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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结束了？

唰地一声轻响，随之眼前的白色衣料也远离了，我望过去，空地上黑色的羽毛一片片消融，只剩下身体支离破碎的产土神在苟延残喘，已经完全构不成威胁了。

硬受了大天狗一波羽刃暴风居然还能有口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很强的。

留给杰也不错啊……

因为自身太菜导致我对咒灵的强度完全没有概念，我忙问七海建人:“七海君，这个咒灵实际应该是什么等级的啊?”

七海建人惊愕地盯着满地零零碎碎的咒灵残躯，好一会儿才回答:“……不会是二级，由产土神信仰而生的、具有神格的咒灵的话，至少也是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