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散虽不像寒食散那般药效猛烈,他一开始也觉寡淡许多,直到五日不曾服食,虫子啃噬的滋味愈来愈烈,才惊觉,药散毕竟是药散,纵然瞧上去劲头不大,但也会上瘾。
“其实之前,我就并无把握她会选我。”
他自嘲一笑:“毕竟纪珣是君子,而我是个混蛋。”
萧逐风仰头饮尽杯中茶水,叹息一声。
萧逐风沉默。
陆曈道:“宫中祭典大礼,祭典之前,白日有水殿争标,诸君百戏。祭典过后,傩仪完毕,听说陛下登楼台,百官共阅烟火,大傩仪前,可得空隙时机。”
他冷笑:“你不是挺聪明吗?想办法骗过搜身对你有何难,你根本就是不想!”
青年后退几步,看着眼前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谢谢。”
……
“少拿这些借口诓我!”心中躁狂无处发泄,他便将怒气全发泄在眼前之人身上。
“实在放不下,你就与她做朋友,”萧逐风倒茶举杯,“说不定有朝一日,她又变心了。”
发病?
他一向潇洒,拿得起放得下,偏偏对陆曈总是担心,总是放不下。
萧逐风看不惯他这模样,讽刺:“那你要怎么办?在这里喝闷酒,等他们二人喜结连理后你再趁虚而入?连名分也不要了?”
孩子还未出生,他怎么知道这是个女儿?
“我不信,你发誓。”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像个鬼影不肯罢休,“你发誓,你会照顾好玉台,他是你儿子,你要对他好!”
戚玉台快疯了。
“是不是因为纪珣?”
裴云暎嗤道:“什么叫让?她又不是物件。”
白浊雾气似张大网,慢慢从地底,从远处升起来,悄无声息漫入屋中,把寂寞秋夜渗出一种湿冷的幽昧。
陆曈:“祭典那日,下官要随医官院一同前往席上。”
萧逐风又问:“她为何拒绝你?”
过了一会儿,陆曈道:“府上搜查严苛,门口又有人盯得紧,下官不敢冒险。”
“不好吗?”裴云暎端起酒盅,“人生本来就是苦的。”
“我喜欢她,怎么做朋友?”裴云暎嗤道:“以为谁都像你,忍到天荒地老。”
戚玉台冷哼一声,正欲威胁,又听得眼前女子话锋一转,“不过,下官有一个办法。”
疯子?
戚清回神:“你去看一眼少爷。”
“算了,有什么事等明日祭典后再说。”裴云暎搁下酒盅,起身道:“时候不早,你也回去吧。”
淑惠——他的第二任妻子,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我、我怕是不行了,若我活不过今夜,你要将、要将玉台好好养大。”
言罢,轻飘飘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婢女和护卫。
裴云暎笑了一笑,那笑容比秋夜更冷。
院子里只有远处街边一点零星灯色余晖,栀子已经睡下。萧逐风收拾好桌案杂物,打算离开。
她怎么会发病?
耳边传来人声轻唤,戚清猝然睁眼,从梦中惊醒。
戚玉台打量一眼陆曈:“你还知道大傩仪?”
戚玉台脸色阴鸷。
养尊处优的世子也会为一个人从白日等到黑夜毫无怨言,又在被拒绝后卑微至此。
仲家知晓一切却将女儿嫁给他,甚至后来生下带病的玉台。他忍耐一切,直到权倾朝野,终使仲家得到惩罚。
这话说的极是,不过何瞎子的桃花符也并未起到什么好用处,甚至更糟。
戚玉台正满面怒容,一见她,脸色登时现出一抹狂喜,三两步上前:“你来了!东西呢?”
“如果陆家没出那些事,如今和她匹配之人,应该就是纪珣这样的人。”
他心知肚明,父亲不信陆曈,所以派人监视。
“真的吗?你真的会照顾好他,哪怕他只是一个疯子?”
“陪我喝一杯。”他道。
“有事?”
“没有?”戚玉台脸色大变,一把揪住她衣领:“怎么没有?”
萧逐风一怔。
“因为他认为,此物有损兄弟情义,不如从源头断绝。”
“下官不敢。”
陆曈不语。
萧逐风一噎,复又盯着酒盅里的茶:“怎么又苦了?”
裴云暎无言。
裴云暎笑笑,并不说话。
话一出口,戚清自己也愣了一下。
“不知道。”
伤情哎!
纵然他每日看上去若无其事,该做的事一样没落下,但自打生辰夜过后,某些时候还是会让人窥出一丝端倪。
戚清骤然合眼,握紧手中佛珠。
毕竟整个祭典期间,百官尽至,与胭脂胡同不同,若在祭典上发病,流言再无可能平息。
陆曈:“没有。”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戚玉台咬牙,“你想用这东西吊着我,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
“我在。”他闻声道。
这话很是怅然。
他年纪大了,一向浅眠,一至夜里,府中需绝对安静,落针可闻,一向寻不到半丝声响,第一次在深夜被惊醒。
陆曈取针为他针刺。
萧逐风不满:“我安慰你半夜,你不知道说个‘谢’字?”
妇人多虑,戚清不耐,玉台是他唯一儿子,太师府荣光将来系于玉台一人,他会如耐心浇灌幼苗般将他好好抚养长大,要他戚家的儿子,成为盛京人人羡慕的儿郎。
戚玉台语塞。
“你敢说没有一丝丝心动?”
陆曈并不在意他威胁,只淡淡开口:“戚公子,明日就是祭典大礼,戚大人对此次祭典十分看重。不可出半分差错。”
她又在操心什么?
正想着,耳边传来女子幽幽的声音。
大傩仪原本是春日吉庆,每至年末,皇城亲事班诸班直戴假面、绣画色衣,执金枪龙旗。后梁明帝登基,原本已将傩仪取消,但今年苏南蝗灾,为驱瘟避疫,索性将大傩仪与天章台祭典并在一处,不比从前隆重。
裴云暎开口:“萧二,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匹马?”
“戚公子如今疾症未消,戚大人爱子之心正浓,因此平日只让公子在府中调养,公子不得离府。但天章台祭典,公子可寻到空隙。”
戚玉台有些无趣,不过,一想到明日傍晚,傩仪前,或能服食一点药散一解狂瘾,不由心中期待起来。
对戚清来说,太师府的脸面更重要——
戚玉台匪夷所思,“你让我在祭典上服食?”
“什么办法?”
裴云暎看他一眼:“说得很好,如果你能不这么幸灾乐祸就更好了。”
“不会的。”他温声安慰,替妻子拭去额上汗珠,“孩子很快就会生下来,你母女二人都会平安。”
戚玉台脸色一沉。
“不必。”
两个大男人相对而坐未免沉默,萧逐风拿起桌上酒盅喝了一口,随即皱眉:“茶?”
正是秋日,紫藤花被连日秋雨打落一空,花架下青灯如斗,石桌前坐着两个人。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天定的姻缘。
一开始他是想抓她马脚,到最后,反而是他被套得牢牢实实。
夜风吹过,高梧策策。
“我每日进府前,皆要由贵府婢女搜身,若被察觉,对你我二人都没好处。”
铜灯里加了灯油,方才微弱灯火又重新明亮起来。
萧逐风许久没在殿帅府喝到苦茶了。
“老爷——”
裴云暎喝了口茶,低头看着酒盅,酒盅里倒映着头顶花架。
是梦。
戚清没有说话。
“是。”
戚清抬手制止,心中惊悸仍挥之不去,片刻后道:“我梦见淑惠了。”
“醒醒,”萧逐风漠然道:“你何时变得这么怂了?”
不仅是被搜身,这几日,除陆曈外,父亲从府外请来的其他医官也会每日上门为他行脉,怕的就是他在祭典中途出什么意外。
“只要我纳你进门,你我自然能日日相见。”
戚清按住胸腔,那里,一颗心跳得飞快,他整个人宛如从水里刚捞出来一般,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萧二:你的故事我心疼,你的文字还爱她(。)
芸娘师徒:醉心科研
严胥师徒:仨恋爱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