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十五时五十七分。
深夜般的天空透不出一丝光亮。阴云低垂在红莲火山上空,被神鸟夺目的光辉映上了高饱和度的亮色。
赤色火龙载着搜查官青年在天空中疾行。它早已改变了作战方式,不再用火力强硬地阻止对手脱离战斗,而是尽量避开对面的锋芒。
战斗持续已久,三神鸟早已对阻挠它们的人充满愤怒,无需再制造仇恨——更何况,喷火龙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去强攻了。在急冻鸟被羽箭重创,暂时失去飞行能力后,火焰鸟和闪电鸟的联合攻势比起之前三鸟合击确实有所削弱。但这绝不意味着与之相抗衡者能够多么轻松惬意。
早已身受重伤的快龙和暴飞龙终于体力不支,在几分钟前被星海收回精灵球中。还保有战斗能力的已经只剩下星海最初的搭档,喷火龙了。
星海知道,自己能维持战局的时间不多了。
而当急冻鸟沙哑却暗含怒火的鸣声又一次响起时,苦战已久的青年顿时心里一沉。
毫无疑问,这是现在能够发生的最坏的情况——急冻鸟挥动着翅膀缓缓升空。被刺穿的伤口早已冰封,不再渗出血液,那双溢满疯狂的眼眸却比血液更加鲜红,将无穷的杀意注入进寒风中。
神兽的恢复力远比人类乃至普通宝可梦强得多,那穿筋断骨的伤势已经无法再成为急冻鸟飞行的阻碍。反观星海,羽箭反冲力在手臂上制造出的狰狞伤口仅仅勉强止了血,略微一动便是钻心疼痛——他付出了如此代价,却仅仅阻拦了急冻鸟不到一小时而已。
愤怒的冰之神鸟嘶鸣着,向渺小的人影俯冲而去。
星海又一次抬起手。晶蓝的光辉在指尖汇聚,再度化作弓箭的形态。他的眼神近乎绝然。
敌人站起来了的话,就再次击倒它。就算将这双手废掉——
沐浴着雪花与寒风,急冻鸟身姿如箭,振翅疾行。而下一秒,毫无征兆地,喷薄的冰光突然消散,冰之神鸟停顿在了空中。
冷风静止,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露出了几许茫然之色。
撕裂天空的杀意褪去了。
下午十五时五十八分。
当来自沉睡神明的金色光辉暗淡下去后,红莲火山的地下岩洞恢复了它应有的样子。刺目的金被熔岩的赤色所取代,依旧在地下世界维持着灼热的主旋律。
但是,在这一刻,熔岩世界的规则已经改变了。
代表真理的倒计时不再跳动,血红的数字永远凝固在了[00:03:11]。
神明的时间停止了。
“不,不,不,为什么,不不不不,我否认,我否认,我否认!!”
阿培罗康提状若癫狂。他死死地盯着操作台屏幕上的数字,用沾满血污的双手捶打它,试图令它再一次动起来。
但是,倒计时已经不会继续——正如神明再也无法苏醒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神明抛弃了我?我的爱子抛弃了我?不,不……牲畜……牲畜们!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对我的杰作做了什么?!!”
阿培罗康提身躯剧烈抽搐着,猛敲键盘。排风设施过载运转,水汽和沙尘顷刻间便被扫除殆尽。透过玻璃墙壁看到的场景与屏幕上的画面终于达成了统一。
寄宿在未成形的火鸟心脏中,那点生命的亮光消失了。
狂人注视着自己亲手创造的生命,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他灌注了无数心血与至高爱意的存在——却在几秒前,被残忍地夺去了灵魂,也夺去了苏醒的可能性。
狂人发出了像破碎的瓷器互相摩擦一般的,尖锐的,崩坏的喊叫。
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划破自己脸部的皮肤,而这次,鲜血的颜色也无法再让他镇定下来。那双充血的眼睛扩张到极限,首次用尽了所有力气,将眼中映出的四头牲畜的脸孔刻印在其中。
“我不会再宽恕你们了,熔岩领主的宽容是有限度的。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你们已经触怒了我,我代表神,代表神——”他突然泪如泉涌,源源不断的泪水从眼中喷洒出来,冲刷着脸上的血痕,“不,我已经没有神明了,我失去了它,失去了我的神明,我的爱子,你们——知道这是何等深重的罪孽吗!!我要惩罚你们,我要讲下神罚,我要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作为我可怜的爱子的父亲,作为失去神明的信徒,作为神本身!!!”
狂人语无伦次的发言早已失去了逻辑。他一把扯掉操作台的安全锁,用血肉模糊的手掌敲向最鲜红的按钮。
“轰隆——”
熔岩世界震动了起来。
这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震动。地动山摇,星月暗淡,无数碎石沙砾坠入岩浆湖中,激荡起燥热的火光。
刺目的金色回归了。
高频的噪音笼罩了这个世界。熔岩的湖泊掀起巨浪,人类制造的建筑物摇摇欲坠,承重墙在巨大的扭动力中开裂变形,漆黑的缝隙顷刻便被赤红填满。
山呼海啸般的冲击波从岩浆湖中心扩散开来,首当其冲的玻璃廊道在几秒钟之内粉碎,沉入熔岩之中。与之同时,无数流星般的火焰漫天飞溅——它们并不是什么无害的小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