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走边盘算,想着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带回来的钱成了租店的资金,她一家有手艺倒是不怕赔本,只是担心要不回爹的那块地。
那是沈父生前所有积蓄,他是扬州酒楼大厨,四十几岁攒够了钱出来闯荡,要开自己的饭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饭馆刚建起来,人便病故了。
之后饭馆便由长女沈良霜和女婿王谦接手,经营两年声名大噪,紧接着王谦就借外出酬酢为由,渐渐疏远了沈良霜。
莲衣想想都牙根发痒,可是官府不作为,沈家只能自认倒霉,这阵子倒是上任了新县令,却是扬州通判的儿子,王谦那姘头的表兄弟。
她今日仍旧到河边摆摊,卖馄饨给上学路上的读书人,也卖给清早从秦楼楚馆、赌坊窑子里出来的男人,这些人喝得七荤八素,回家路上便会点一碗小馄饨醒醒酒垫垫肚子。
莲衣为了方便,出来做生意都做妇人打扮。
但出来做生意总是难免摩擦,今天她给个醉汉端馄饨,梳着妇人头仍被言语轻薄了两句,她没搭理,结果那人蹬鼻子上脸想吃霸王餐,虽说就是两文钱的事,可有一有二就有三,她若是态度不够强硬,将来只会受人欺负。
二人在摊位拉扯,莲衣被推了一把,差点撞到滚烫的汤锅,她抄起漏勺站起来,正要理论,身后响起个男声。
“大清早就在这里闹事,孔三,上个月你才和家里保证不出来赌,怎么又叫我在这儿遇见你了。”
被叫做孔三的男人倏地泄了气,“陈秀才,我这不是早上起来散散心,到街上吃碗馄饨。”
莲衣一听陈秀才,兀的转身,瞧见了一张与记忆中那个稚气少年重叠的脸,就是更有棱有角些,多了几分成熟气质。
“陈恭!”
陈恭朝她粲然一笑,“沈小花。你不用管了,我帮你把钱要回来。”
莲衣感动得就差掉眼泪了,高兴地点点头。那孔三见陈秀才替她出头,赶紧将钱给了,灰溜溜地沿河跑走。
莲衣连忙下了一碗馄饨,笑盈盈道:“陈秀才快坐,我请你吃早饭做谢礼。”
“你就别臊我了。”陈恭提着衣摆落座,姿态端正。
他是真正的读书人,不像王谦,分明是个生意人,却做书生打扮,显得矫揉做作。陈恭甚至未曾头戴巾帻,只是简单束发,灰蓝的道袍洗得褪了色,一看就是个节俭度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