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时,晁错屡献《削藩策》,却被先帝再三搁置。”
“如今,父皇即位掌权,又火速捡拔晁错为内史,位列九卿之首……”
“《削藩策》,当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答非所问的一语,却引得天子启目光一凛,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片刻之后,又重新恢复工作状态,头也不抬的提了提笔:“继续说。”
只目光,仍锁定在面前的竹简之上。
见老爹这般反应,刘荣心下稍安,深吸一口气,又趁机组织了一下语言。
确定自己的腹稿没有问题,才沉声道:“晁错的《削藩策》,直击诸侯藩王命脉,行之,关东必有异动。”
“一旦兴了刀戈,我汉家宗庙、社稷之安危,便都系于梁王叔一人。”
“——梁国安,则函谷关无忧,关中人心安定,朝堂可筹谋布局,从容应对。”
“梁国危,则叛军兵指函谷,关中人心大乱。”
“届时,便是社稷生疑,宗庙堪危……”
不知是不是巧合,刘荣说完这番话,天子启刚好又批阅完一封奏疏。
只是这一次,天子启却并没有将批复完的奏疏收起,而是继续将目光落在那封已经看过好几遍的奏疏之上。
刘荣不知道的是:天子启此刻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面前的奏疏之上了。
“公子也觉得《削藩策》,会逼反关东诸侯?”
“——至少吴王必反。”
刘荣不假思索的给出了答案。
《削藩策》,顾名思义:削夺诸侯藩王权力的计策。
动的是关东诸侯藩王的蛋糕,旨在拔除关东诸侯的爪牙,以解决关东诸侯尾大不掉、威胁长安中央的巨大隐患。
自身利益受到损害,兵强马壮的诸侯藩王们自然不会任人宰割,必定会做出不同程度的抵抗。
没能力的,起码也得哭两声、闹两回,以示自己的不甘;
有能力的,更极有可能厉兵秣马,蠢蠢欲动。
而吴王刘濞,却是无论有没有《削藩策》损害自身利益,都必定会反叛的个例。
究其原因,就不得不提当今天子启,在坊间有个‘棋盘侠’的诨号了。
“下棋下不过人家,就一棋盘把人给砸死……”
“啧啧啧……”
“太子大儿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在长安,能忍到现在都不反;”
“想来那吴王刘濞,也是个极能隐忍的人物?”
刘荣腹诽自家老爹的功夫,天子启已经再次恢复到先前,那专心致志处理国事,顺便抽出精力和刘荣交流的状态。
“梁王此番入朝,朕也正有意,与梁王道明此间利害。”
“只国丧方罢,政务繁忙,朕虽有心亲迎,却无暇抽身。”
“便由皇长子假节,代朕出长安二十里,迎梁王入城。”
明明是闲聊般轻松地口吻,却只让人感受到不容置疑的坚定,刘荣自也只得躬身领命。
再替皇帝老爹研会儿磨,又实在找不到能做的事,便没再留着碍眼,识相告退。
刘荣离开宣室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天子启那好似面具般古井不波的面容,才终于涌现出些许情绪波动的征兆。
“吴王刘濞……”
“哼!”
“倚老卖老的奸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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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可惜了这小子,没能生個好母亲……”